慎重使用经济上的“结构性”

易宪容

对于当前的经济形势，如何来判断？主流意见认为，整个经济增长没有过热，基本上处于一个可控的上升周期。因此，最近中央的提法是，当前经济工作的主要任务就是如何防止经济增长由偏快转向过热，防止物价由结构性增长转变为明显的通货膨胀，以及防止两大资产价格较大幅度的波动。可以说，由“一防”而变为“两防”，将成为中央未来或明年经济工作重心。在这里，中央明确地把反对通货膨胀作为未来经济工作的重心，这是一个重大的转向，也是中央对当前经济形势的清醒判断。但是，对“结构性”概念的使用，仍然有不少值得可讨论的地方。因为，在本文来看，“结构性”概念的使用不仅容易掩盖当前中国经济面对的困难与问题，也容易误导市场的政策预期。
就本文来看，目前中国经济的最大问题，并非是经济增长过热，也不是投资过热、银行信贷增长过快及物价指数上涨过快等，而是大家没有意识到现实经济生活的问题与困难。为什么这样说？这就在于一些人一直在不断地制造一些新名词与新概念，用这些新名词或新概念来解释或掩饰现实经济生活中存在的问题。比如说，股市中的“结构性泡沫”、物价的“结构性上涨”、流动性的“结构性过剩”等。也就是说，按照这些新概念及新名词，经济生活中尽管是有问题但这些问题仅是个别的、部分的而不是整体的，因此，这样的问题出现也就不事关大局的。比如，10月份CPI涨幅达到6.5%，其中食品价格上涨17.6%，贡献CPI为5个多百分点，猪肉价格甚至上涨55%，因此，有职能部门出来解释，这种物价上涨是“结构性”，而不是全面性的。如果能够对这种物价的“结构性上涨”进行某种程度的控制，国内就不会出现全面的通货膨胀了。

但是，实际上，“结构”是什么？如果某一事件或一个物体出现“结构性”问题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这是相当明确的事情。正如我一向所指出的那样，“结构”就是存在着的事件或事物内部的各个构成要素之间内在的、稳定的相互关系。它不是单个构成要素的机械相加，而是按一定规律这些要素有机结合。因此，事件或事物之间的结构不同，必然会引起事件或事物的性质及功能的变化。一个事件出现了“结构性”的问题，必然导致这个事件的严重后果。比如，住房及桥梁的建筑结构，其结构不同，它们的功能性及质量是不一样的。如果结构出现了问题，那么整个事件及事物也必然发生巨大的变化，甚至于结构性问题会导致事件或事物发生根本性的变化。正是在这意义上说，当前中国的经济生活存在的风险，并非是事件本身出现什么问题，而是我们没有认识到这些问题存在，而是有人在用一些新概念及新名词来掩饰实际的情况。如果这样，“结构性概念”就得慎重使用，否则，它就容易误导市场。比如，什么股市的“结构性泡沫”，物价的“结构性上涨”等。而这种所谓的股市结构性泡沫及物价的结构性上涨概念，不仅弱化人们对这些事件及问题认识，降低了对事件风险的评估，也让市场主体（企业、政府及个人等）错过市场的调整之机会。

比如说，今年上半年，国内股市价格快速的上涨，从而使得股市的泡沫越吹越大。在股市出现严重的泡沫之时，有人制造出了所谓的股市“结构性泡沫”，认为股市出现的泡沫只是结构性的，并无碍大势。在这样股市“结构性泡沫”观念下，国内股市泡沫也就越吹越大，问题也就越来越严重。可以说，目前股市的由6100点下跌5000点以下，下跌了1000多点，就是这种股市“结构性泡沫”严重误导的结果。如果早些时候投资者对国内股市泡沫多有些警惕，投资者也就不会在股市泡沫很大的情况下仍然奋勇当先，纷纷进入市场。投资者对市场预期降低，股市的泡沫也就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吹大，股市投资者面对的风险也就会减少，股市的震荡也就降低。同样，企业决策与政府政策也是如此。但是股市“结构性泡沫”所起到作用则反之，由于泡沫是结构性的，对整个市场的影响不大，因此，投资者就不要太多关注股市泡沫吹大。可以说，正是这样“结构性泡沫”的概念，对整个股市泡沫吹大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同样，对于目前居民消费价格指数，已经接连几个月上涨到6%以上。按照这样的一个上涨幅度，国内物价上涨已经是很高。因为，无论是从国内的情况来说，还是从全球市场的情况来说，居民消费价格指数上涨6%以上都是很高的。特别是在中国连续多年通货膨胀处于一个低水平的情况下更是如此。但是，面对这种情况下，又有人想出了一个物价的“结构性上涨”概念，认为目前国内物价上涨，尽管很高，但是主要是由于食品价格上涨导致的物价的“结构性上涨”。而且在这些人看来，如果以核心居民消费价格指数来看，国内的居民消费价格指数上涨并不高，它基本上是保持在一个比较低的增长水平上。因此，中国并没有出现通货膨胀，也不需要出台应对通货膨胀的政策。但这种解释不仅差强人意的，而且是与现实的经济生活相违背的。

因为，不要说中国没有核心居民消费价格指数，只有整体居民消费价格指数（央行2007年第二季度货币政策报告的结论）。特别是，在中国居民消费价格指数食品类消费权重过高的现象在短时间内也是无法改变的情况下，如果把权重比较高的食品类消费剔除出来，这种居民消费价格指数根本就无法反映真实的居民消费价格变化情况。还有，即使在核心消费价格指数创立的美国，其通货膨胀率不仅要考虑核心居民消费价格指数，更重要的是要考虑整体的居民消费价格指数、考虑资产价格的变化。可以说，目前一些人人为地想出居民消费价格的“结构性上涨”这样概念，既没有理论上的依据，也不存在经济上的逻辑。

还有，居民消费价格指数是统计部门处理了结构信息以后的一个总量指标，是反映了某一个时期居民消费价格的总体水平。如果把一个清清楚楚的概念（比如CPI上涨的6.5%）再用一个“结构性”概念来界定，那么这不仅会把一个清楚明白的东西搞得含糊不清，而且容易引起市场误解，影响政府、企业、个人对当前经济形势的判断。特别是，当政府也对这种经济形势也做出“结构性”的判断时，那么政府就得出台“结构性对策”。而“结构性对策”就不可能对经济现象的根源对症下药，而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这样，使得面对的经济问题积累越来越多。

因此，对于当前中国经济形势及未来走势的判断，最为重要的就是慎重使用一些新概念或新名词，否则误导市场的政策预期。如果能够这样，才能够让整个市场对当前的经济形势有一个清醒的认识，并在此基础上寻求有效的经济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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