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大“否决”政府之后的“尴尬”说明什么？

朱卫华

　　据人民网报道，今年9月22日，甘肃省金昌市五届人大常委会第四十次会议否决了交警支队的工作报告。17位出席会议的人大常委，3票反对，1票弃权，13票赞成，而常委会共有26名常委，因此，交警工作报告赞成票未过半数遭否决。人大常委会有关人士认为，报告注重成绩、回避问题，与市人大常委会的调研结果不尽一致。

　　人大否决政府的各种行政报告或行政作为，本来算不是上什么了不起的事，更算不上有多大新闻价值的事。但大概由于人大“否决”的这种监督资源稀缺的缘故吧，金昌市人大常委会的“否决”一事公开后，旋即便“在当地乃至全国都引起强烈反响”，媒体竞相为金昌市人大喝彩。

　　不料，金昌市人大常委会有关领导却对这“喝彩”声反应冷淡。不仅在人大内部通过打招呼方式令其对媒体封口，而且竟然批评媒体“是在炒作否决报告”的事情，金昌市人大常委会主任王为民指责媒体的“一些报道夸大了交警工作的问题”。金昌市人大副主任曹恩泽说得更让人诧异：“不要炒作问题，弄来弄去（让人大和交警）成了对立面。”人大常委会秘书长彭仪说，相关负责人在兰州开会，他自己对否决报告不知情。而据《金昌日报》报道，彭本人曾参加否决交警工作报告的会议。看来，这位彭秘书长说了假话。

　　总之，尴尬！媒体的尴尬在于，有点像“拍什么却拍错了位置”的感觉；而该市人大常委会的尴尬在于，明明做了一件很光彩的事情，却好像又觉得对不起被“否决”者似的；金昌市民的尴尬在于，正在因人大为民众代言而额手称庆时，却突然发现他们的“代言人”的“代言”有点言不由衷。

　　这尴尬则说明，我们的人民代表大会对自己的职能、功能的定位尚无获得正确的认识和建立正确的心态。从基本意义上讲，人大就是政府的“对立面”，特别是基层人大的基本功能，实际上就是监督政府，而“监督”则意味着，就是为了维护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而专挑政府的“毛病”，从而促使政府执政为民的形象日臻完美。怕当政府的“对立面”，就无法在人民群众热切期待的关键时刻，意志坚定地对政府的失误、错误甚至罪孽投出“否决”票。说实在的，如果人大总跟政府“穿一条裤子”，那将是人大制度的悲哀。

　　这尴尬还说明，被“否决”的政府或政府有关部门，执政观念中仍然把人大停留在“代表举举手，过程年年走”的“花瓶”定势上，远远不习惯于民主政治趋势下这种伟大的制度性“否决”。金昌市公安局交警支队“注重成绩、回避问题”的工作报告被市人大“否决”后，第一时间最机械的反应就是拒绝、逃避“媒体采访”。事实证明，交警支队并没有逃得出媒体“炒作”的锅灶，“讳莫如深”了老半天，大西北偏远地区金昌市人大“否决”政府公安局报告的消息，还不是照样在全国各地不胫而走？

　　因此，最主动的姿态和策略是，“否决”者和“被否决”者，即监督者和被监督者都大大方方地在阳光下把程序摊开来，既不必对媒体掖掖藏藏，更没有必要对公众遮遮掩掩。凭心而论，金昌市人大的“否决”之举，确实值得称道。这种举动在当前国内人大工作中并不多见，媒体将其当成热点正面“炒作”一下也并无不妥之处。但为什么这样一件好事，反而会令让该市人大领导如此神形不安呢？

　　说穿了，是官场的“潜规则”在作祟，担心因此影响了人大和政府的“关系”。人大主任、副主任、秘书长联袂出手做一些八面玲珑的小动作：一个批评媒体“夸大”了交警支队的“问题”，一个则劝说媒体“更应该”多宣传交警支队“很多卓有成效的整改措施”，另一个则干脆公然否认了自己参加“否决”的事实。这样，你“否决”的积极意义中还剩下多少有价值的东西呢？岂不成了可笑的“否决”秀？

　　另外，该市交警支队在遭到人大“否决”后，应该说态度是积极的，认真进行“整改”就证明了这一点。但恰恰因为该支队的“暧昧”化处理，加剧了媒体与公众的怀疑心理。从当地记者的采访看，金昌市市民确实对市交警支队的工作表示了强烈不满，该支队不仅存在着市人大在一份调查报告中指出的“窗口服务态度差，办事效率低，群众意见多”、“乱收费、搭车收费”、“城区个别路段秩序比较混乱”等问题，而市民反映的该支队利用“中介”组织处理一些业务和事务的现象，则更加耐人寻味。对此，交警支队理应公开向市民作出彻底改正的承诺，只有这样，才能提高“整改”效率，化解与市民之间日益尖锐的矛盾。可该支队竟然在被“否决”两个多月之后，金昌市市民不但不知有“否决”之事，更不知该交警支队的“整改”居然已经“卓有成效”。这岂不成了笑话！

　　可叹！地方民主进程中一件本来颇有意义的事，竟然弄出许多如此尴尬，应该反省的不仅仅是金昌市人大吧？看来，中国人大工作的“归位”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2006年12月7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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