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习惯对交换行为的制约

左大培

    在任何国家的经济生活中，人们在日常生活中所形成与遵守的各种社会习惯都对他们的市场交换行为有巨大的影响，在很大程度上制约着他们的市场交换行为。在不同的社会习惯下，人们会有不同的市场交换行为，甚至可能会有极为不同的市场交换行为。前工业化时代农村地区的绝大多数交易都是在按当地的习俗举行的集市上进行的，某些信奉安息日的社会群体每七天中有一天不从事任何工作，这是社会习惯影响市场交换行为的典型例子。社会习惯的不同因而成了市场经济类型不同的一个重要的决定因素。

    人们的不同社会习惯造成其市场交换行为不同的原因主要有两个，一个是人的理性不完全，另一个原因是人类社会往往处于博弈论中所说的“多重均衡”的境地。

    在主流的微观经济理论中，看不到社会习惯对人们的市场交换行为的影响，因此所有的人的市场交换行为都具有完全相同的模式。其所以如此的原因之一是，主流的微观经济理论假设所有经济活动的当事人都具有完全的理性，是“理性的经济人”。

    主流微观经济理论的最优化分析表明，主流微观经济学假设的完全理性意味着完全的推理和判断能力、完全的计算能力，以及毫无遗漏地利用现有的一切信息作出正确预见的能力。完全理性中蕴含的完全的计算能力不仅意味着可以立刻解出任何最难的问题，而且意味着计算不需要耗费成本，特别是人的精力。

    完全理性的假设肯定是不合乎实际的。现实生活中的任何人都不具有上述的那种完全的计算能力，有这样完全计算能力的人过去从来没有出现过，将来也不会有。任何人的计算能力都是极为有限的，有许许多多数学问题都不能解答。仅仅由于这一点，任何人的理性就都不可能是完全的。

    在现实经济生活中，我们还可以发现许许多多的“笨人”，他们的计算能力差到极点，连自己的可支配收入足够购买什么样的消费品组合都说不清——这就是说，他们没有能力搞清楚自己面临的“预算约束”。而这个预算约束是微观经济学描绘的消费者能使自己的消费最大化个人效用的前提条件。经营企业比个人的消费需要更为高得多的计算能力，在这方面，人们在计算能力和理性程度上的局限性表现得更为明显。

    每当需要处理现实生活中遇到的实际问题时，几乎每个人都能感到自己的计算能力有限，从而自己的理性不完全。正因为人们实际上意识到了自己理性的不完全，他们在解决自己遇到的实际问题时，就总是自觉不自觉地依据某些他们认为是最好的规则来行事，至多再依据实际情况作一些自以为效果会更好的修改。他们行事所依据的这些规则，有些来自先人的教诲，有些来自他们自己的学习，还有些则来自他们对自己过去经验的总结。在处理经济问题、采取经济行动时，人们通常也是如此。

    在一个社会中，由大多数人接受并遵守的行为规则，就是本章所说的“社会习惯”。一个“适当的”社会习惯，应当是在“适当的”场合能够使遵守它的人的行动接近最优。但是，任何一种行为规则或社会习惯显然都不可能在其适用的所有场合都使遵守它的人的行为达到最优。由于“遵守社会习惯”的行为与最优行动有差距，即使在给定环境下最优的行动是唯一的，这一给定环境下的“适当的”社会习惯也还是可能会有许多种。这许多种不同的“适当的”社会习惯，就决定了给定环境下人们会有多种不同的行为，社会习惯因此而影响了人们的市场交换行为，造成了多种不同类型的市场经济。

    即使每个人都具有完全的理性，在任何环境下都能采取对自己最优的行动，在许多给定条件下社会全体成员之间的博弈也可能产生所谓的“多重均衡”。在这种情况下，由每个社会成员各采取一个特定战略所构成的“均衡战略组合”会有两个以上。

    在博弈的“均衡”状态下，博弈的任何参加者都不能从单方面改变其战略中自己获得好处。在博弈的任何一个均衡状态下，博弈的每一个参加者都在博弈其他参加者的战略给定的条件下采取了对自己最优的战略，而且博弈的所有参加者们所采取的战略是相互兼容的，也就是说，一个博弈参加者选择最优战略时视为给定的博弈其他参加者们采取的战略，也就是他们将那个博弈参加者选择的最优战略视为给定时自己要采取的最优战略。

    博弈均衡的这种性质本身就决定了，在一个博弈具有多重均衡的情况下，要从一个均衡变到另一个均衡，就必须有该博弈的相当大一部分参加者甚至是绝大多数参加者同时改变自己的行动。在一个博弈具有多重均衡的情况下，博弈的一个参加者采取的最优战略是与该博弈的哪一个均衡相对应的，这取决于该博弈的其他参与者选取的战略与哪一个均衡相对应。显然，在具体的社会环境中，当一个博弈具有多重均衡的时候，多数博弈的参加者选取的战略，都会是与各个不同的均衡相对应的那些不同的战略中最接近他们的社会习惯的战略。

    这样，在一个博弈具有多重均衡的情况下，不同的社会习惯会导致人们采取与不同的均衡相对应的不同的战略。如果市场经济中的经济活动是这种具有多重均衡的博弈，不同的社会习惯就会导致人们采取不同的市场交换行为，并由此而造成不同类型的市场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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