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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右集团斩钉截铁·开国第一战(15)》

第十五章

大刀阔斧 左纵队摧枯拉朽
短剑薄刃 右集团斩钉截铁

  我擦好了三八枪,  
 我子弹上了膛。   
   我背上了子弹带呀, 
 心眼里直发痒。   
 我挎上手榴弹,   
  给顽军的好干粮。  
   我刺刀拔出了鞘呀, 
刀刃闪闪亮。    
  
 我奋勇又当先,   
  我指东就到东方。  
   我手榴弹开了花呀, 
 勇敢的包围上。   
  我地形利用得好,  
 我动作真快当。   
   我一阵风到跟前呀, 
 叫他把刺刀尝。   
  
 别看他武器好,   
 生铁碰上了钢!   
    我撂倒一个俘虏一个,
   缴获他几支美国枪! 
……               

  ——人民解放军军旅歌曲《战斗进行曲》
  

  “老吴,你放心指挥,我们保证服从命令!”
  大战在即,第六十六军军长肖新槐满脸喜色地迎接吴瑞林、周彪来到设在金化的第六十六军军部协调进攻部署。
  “没得说,”第六十六军政治委员王紫峰接过话茬,“部队已经动员了,一定要配合老大哥打好这一仗!”
  “啥子哟,我们都是新部队,没得啥子老大哥,这次任务艰巨,我们好好配合,有啥子事情及时通报。把仗打漂亮点。”吴瑞林大声说道,他知道肖新槐打仗时被炮弹震得耳朵有点背,人称“肖聋子”。
  “好好好!”要打仗的肖新槐一点儿也不聋。
  两支新军争先恐后都想好好表现。
  
  “第二次战役迂回作战我们没打好,这次谁也不能马虎!”
  回到铁原的第四十二军军部,军政治委员周彪很严肃地提醒第四十二军的师团干部们。
  是是是,大家心说丢人丢一次就够了,还能再来?还活不活人啦?
  吴瑞林的部署是第一二五师和第一二六师在炮兵第四十四团的支援下,分别于道城岘、蛾洋岩实施突破,然后于贵木洞、中板里地区会歼韩军第十七团。而后,第一二五师向贵木洞、清溪山攻击前进,肃清韩军第十七团后转为军预备队;第一二六师由机山里、中板里向草玉洞攻击前进,切断加平之敌的退路;第一二四师在第一二五师之后跟进,待第一二五师突破后,沿巨林川、梧木洞向敌纵深济宁里进行穿插,切断韩军第二师、第六师退路,会同第六十六军聚而歼之。
  第一二五师师长王道全和第一二六师师长黄经耀很满意。
  
  第一二五师刚开始打得并不顺利。
  第一二五师第三七四团担任主攻,任务是在1010高地左侧实施突破。
  团长杨针对这个地形很担忧。
  “1010高地四处是悬崖陡壁,上山的路又被大雪覆盖,攻击难度不小咧!”他对突击营第一营营长李盛和说:
  “再困难也不怕,一定把1010夺下来!”李盛和很有决心。
  炮火延伸后,李盛和第一个跳起来:
  “出发!”
  几百名战士一起跳起来向1010高地冲击。
  果不其然,到处都是悬崖峭壁,第一营绕来绕去一路跌跌撞撞,好半天才绕到到敌人阵地跟前。
  尖刀连第三连第二排冲得最快。
  班长李槐堂带领4名战士扛着炸药包和爆破筒越过被炮火摧毁的铁丝网,艰难地踏着雪扑向山顶。途中,一道未被炸毁的铁丝网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隐蔽在地堡里的敌人也展开火力向攻击部队猛烈射击。
  “火力组掩护,赶快组织爆破!”副营长孙先山喊道。
  李槐堂迅速送上炸药包。
  轰隆一声响,突击排站起来就冲,却发现这个足有1.5米高的铁丝网只炸开了一个不大的缺口。
  突击排又被敌人火力压在了地上,现爆破也来不及了。
  李槐堂忽然跃起,扑在铁丝网上。
  几乎与此同时,其他4名战士也一齐扑到铁丝网上。
  突击排长刘同志本能地迟疑了一下:
  这是自己战友的血肉之躯啊!
  “楞什么,快过!”李槐堂两眼冒火。
  刘同志一咬牙:
  “上!”
  突击队员纷纷从战友们的脊梁上一跃而过。
  
  就这样一步一个磕绊,迟至1日6时,第三七四团才突破1010高地。
  第三七四团进展迟缓,致使道成岘攻击一再延时。
  第一二五师师长王道全一看情况发展不如人意,当机立断,命令第三七三团由第二梯队改为突击队,马上向道成岘攻击。
  师山炮营20分钟炮火准备后,第三七三团投入攻击。
  第三七三团攻击也很不顺手。敌人凭险顽抗,攻击部队与敌人逐堡争夺,战斗非常激烈,进展也非常迟缓。
  最后吴瑞林也急了眼,命令跟在后面的第一二四师派出第三七二团作战股长杨芝清率第二营从道成岘峡谷攀上山崖冲上山口,才和第三七三团一起,拿下了三八线上这个天险。
  比预定时间延迟了4个小时。
  第一二四师随即按预定方案从突破口涌入,迅速向济宁里穿插。
  第一二五师待第一二四师通过后,亦前住赤木里集结,同时令第三七五团就地展开,清剿韩军第十七团残部。
  
  攻击蛾洋岩的第一二六师第三七六团到是挺顺利的。
  但也出现踩着战友身体冲过铁丝网的情况。
  主攻营是营长胡锡标率领的第二营。
  为了这次主攻任务,胡锡标差点儿和第三营营长刘凤祥吵翻了脸,因为刘凤祥也跃跃欲试地想露一鼻子。吵来吵去弄得团长张志超头也大了,最后干脆拍了桌子,说算了算了这回就胡锡标上,下回的买卖我担保没人跟你刘凤祥争,行不行?
  气哼哼的俩人这才罢休。
  营长好容易争来的任务,大伙儿当然不敢怠慢,一打响,人人都争先恐后拼命往上扑,唯恐落在后面,尖刀连第四连的突击队紧踩着炮火炸点,一家伙就扑到了铁丝网下。
  结果冲得太快,把第二排副排长李元志的爆破组给扔后边了。
  人家扛着爆破器材,动作当然慢些。
  敌人的火力点开始找着人开火,情形很是危险。
  这就给爆破组添了麻烦,不敢用爆破筒了——距离太近,怕伤自己人。
  李元志一横心:“六班长,送小包炸药!”
  火光一闪,小包炸药响了,六班长王相武也震晕过去了。
  硝烟散去,铁丝网只炸倒一根柱子。
  李元志大声叫战士翟振声:
  “翟振声,你敢不敢上!”
  “敢!”
  随着一声高腔应答,翟振声也送上一包炸药。
  还是只炸倒一根柱子。
  李元志一下急红了眼,自已一跃弹了出去,送上第三包炸药。
  轰隆一声,李元志帽子被崩飞了,脸和手都渗出血来,耳朵也震得嗡嗡乱响,什么也听不见。
  邪门儿,还是只炸倒一根柱子。
  李元志顾不上想别的,几乎是条件反射,一纵身扑上铁丝网,用身体压下一个凹口,一边用卡宾枪猛烈射击,一边高喊:
  “同志们快上,我掩护你们!”
  大家纷纷从凹口涌了进来,你一脚我一腿,把李元志踩得直咧嘴。
  突击队过完了,李元志也成了个“血人”。
  “血人”还端着卡宾枪跟着往上冲。
  蛾洋岩很快就被突破。
  
  突破是开头,迂回包围才是重头戏。
  第一二四师师长苏克之盘算得很好,擅长进攻的第三七二团开路,防御出色的第三七0团殿后,迅速按预定计划实施迂回穿插。
  第三七二团团长张景耀让团作战股长杨芝清带尖刀营第二营。
  这个营的尖刀连也是第四连。
  杨芝清说你们别的甭管,带3挺重机枪只管往里冲,越快越好。
  当然第四连就不管不顾地往前冲。
  冲得飞快,很快就把敌人的A线甩在后面。
  1日6时,就冲到了巨林川。
  韩军一个营已经先占领了这个村子。
  跑在前头的第一班班长赵恒文虽然判断这村里敌人肯定少不了,但也担心等后面的队伍上来耽误了功夫,让人家又开上汽车跑了。
  盘算片刻,干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冲进去再说。
  这村子前面是一片光秃秃的开阔地,四面没什么障碍物,尽管赵恒文等慑手慑脚,还是被村口的韩军哨兵发现了。
  两个韩军士兵象掉了魂,跳起来就想跑。
  赵恒文哗啦一拉枪机:
  “把其面!”
  蹩脚的朝鲜语,意思是交枪。
  两个韩军士兵立刻站住,不敢再动。赵恒文上去刚把个大的那个的枪夺过来,那小个的爬起来就跑,边跑还边喊。
  敌人立刻炸了营,慌忙组织火力拦阻后边的连主力。
  连长王清秀一看不能这样跟他纠缠,便命令赵恒文:
  “你们一班迂回到敌人后面去,把敌人搅乱我们才从正面攻击!”
  “是!”赵恒文乐呵呵地转身就跑,觉得这差事挺美。
  赵恒文带着第一班冲过巨林川右侧大山迅速往前插,刚涉过一条小河就撞见了敌人。
  敌人这回够多了,足有一个连。
  不过赵恒文不怕,他知道这都是些惊弓之鸟,一打准跑,到时还不好撵。
  第一班绕到敌人侧后才突然开火。
  果不其然,敌人跳起来抱着脑袋就跑。
  一边跑一边乱七八糟地扔东西,军官们平常穿皮靴挺威风,这会儿只觉得碍事,扔了一只又一只,光着脚丫跑得更快。
  赵恒文追得也快,转眼就把大家都拉在后边了。
  赵恒文一看这怎么行,就把已打完子弹的冲锋枪一扔,顺手捡起一支敌人扔下的卡宾枪接着打。打完了再捡一支打。
  敌人更乱了。赵恒文一看前后左右都是韩军官兵,自己一个人打也打不过来,抓也抓不过来,便想顾一边吧,逮住多少算多少。
  他陡然转过身,朝天一梭子,用蹩脚朝鲜语大喝一声:
  “站住!”
  后边的敌人乱糟糟地涌进了路边的房屋和沟边。
  “我们是中国人民志愿军!”
  赵恒文一不当心喊出了母语。
  正想改口,突然听到一句半生不熟的中国话。
  “你是中国人吗?”
  赵恒文一看,是一个韩军士兵。
  “是,你会中国话?”赵恒文心说该不会是老蒋的兵来了吧。
  “小的明白!”这家伙还来这一套。
  赵恒文说好啊好啊,你来翻译得啦,告诉他们缴枪不杀。
  那个家伙一招呼,韩军士兵们举着枪过来投降,把枪扔在院子里,然后进到屋子里休息。
  部队上来一清点,正好50个俘虏,其中有一个女军官。
  
  连长王清秀很有主见,知道自己的目标是济宁里。
  他一看表,7时20分,离剩下的时间还有4个多小时,可济宁里还有30公里。他马上命令匆匆赶到的第二排转为前卫,迅速向济宁里穿插。
  “路上遇上敌人不管,只要他不打我们,只要我们插到济宁里,他们全跑不了!”他对大家说。
  “打到济宁里,给你们请功!”政治指导员许明柱再添一把火。
  第二排副排长白文林率领第二排奔向济宁里,副班长冷树国带一个战斗小组跑在最前面。
  连主力紧跟着他们,营主力紧跟着第四连连主力。
  后面是第三七二团团主力。
  师长苏克之知道他们进展很快也很高兴,高兴之余也担心他们力量不足,尤其是在巨林川看见他们打死打伤那么多敌人,想象不出战斗真实场面是个什么样子。只想尽快追上他们,与第六十六军达成对韩军第二师的合围。
  第四连听到后面枪声紧一阵松一阵,知道后续部队紧跟在后面,心里边有了底,脚下也就生了风。
  2日上午8时,第四连前卫排进到道大里。
  一侦察,这里是韩军第三十二团第三营,正准备撤逃。
  那怎么行!
  白文林、冷树国等一商量,决定上去演一出哪叱闹海。
  这几个胆大包天的战士悄悄地绕过哨兵摸进了村。
  村口停着一辆吉普,还有4个军官,哈,肯定是大官!
  冷树国一梭子冲锋枪就打发他们回了老家。
  冲进街里,又看到一辆吉普车,车上还有一部电台,一个高大的美国鬼子正往车上爬。
  冷树国上去一把抱住了那个高他一头的美国鬼子,美国鬼子劲儿也不小,一边挣扎一边掏枪。冷树国看他不老实,只好一使劲象拔萝卜一样把他抱起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美国鬼子嚎叫一声倒在车旁,冷树国敏捷地从他的枪套里掏出了手枪。
  这时,战士窦国斌的卡宾枪枪管已经顶在美国鬼子的头上。
  这是韩军第二师的美国上校顾问。
  11时,这几个战士冲到了济宁里。
  这时冷树国才发现自己的两只鞋子不知什么时候跑丢了。
  我的天,他竟然穿着一双破袜子在雪地上跑了近3个小时。
  这是人还是赤脚大仙?
  济宁里村头停着20多辆汽车和大炮,正在发动,看样子想跑。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冷树国身边只有5个人了,5个人利用稻田埂隐蔽接近了车队最前边那辆吉普车。
  一阵冲锋枪先把它打瘫了。然后5个人顺着车队打轮胎,乒乒乓乓打得又开心又快活。
  轰!轰!轰轰!
  赶上来的连队的六0炮打了过来,打着几辆弹药车,弹药车炸得惊天动地,把整个济宁里炸得烟雾弥漫。刚才还争先恐后往车上爬的敌人又到处乱跑乱钻。
  冷树国等人不得不暂时躲进路边的水沟里。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第四连俘敌30余人,缴获汽车8辆。
  第三七二团第二营赶了上来,把华岳里正面敌人的退路切断了。
  团长张景耀上来就问:
  “谁是冷树国?”
  “到!”冷树国立正答道。
  “是你抓的美国顾问?那家伙见了我就拿出身份证要我优待。”
  “就是那个美国鬼子?真恶心!”冷树国心说美国鬼子怎么都这德行。
  团长发现自己的士兵赤脚站在雪地里,很生气;
  “赶紧给他找双合脚的鞋来!”
  “是,保证不给英雄小鞋穿!”王清秀立正答道。
  战后,第三七二团第四连被授予“三八线尖刀英雄连”称号,记集体大功1次,冷树国被授予“追击英雄”称号。
  
  1日17时,第三七二团另外两个营赶到济宁里,与第一二五师一个营在济宁里以东、上南淙以西会合,堵住敌人南逃退路。
  黄昏,第一二四师主力全部进入指定位置。
  这时侦察部门也及时把情况报了上来:
  “华岳里以北李伪军第三十一团、第三十二团尚未南逃。”
  师长苏克之闻讯大喜过望,当即部署第三七二团于城隍堂、沙岘地区,第三七一团于下南淙、所法里地区,构筑工事,阻敌南撤;第三七0团于柯芝屯堵击韩军第三十二团残部。
  第六十六军肖新槐动作也快,军主力第一九六师在晨光师长指挥下,第一九七师在成少甫师长指挥下,迅速击破国望峰、华岳里、高秀岭方向韩军阻击,几乎与第四十二军同时到达指定位置,对韩军第二师主力达成合围。
  堵住了敌人,大家很高兴。想着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再来包敌人的饺子。
  可韩军逃跑心切,凌晨3时半就从华岳里沿蝉川、上下南淙公路南逃。
  也好,那就打完再睡觉。
  
  第三七二团第三连第一排正在朝鲜老百姓家睡觉,翻译从朦胧中听见屋外有人在用朝语说话:
  “屋里人醒醒,上加平怎么走?”
  “喂,你们是干什么的?”翻译问。
  “我们是联合国军,这里有没有中共军?”
  “没有!”一边说一边拔出驳壳枪就是一枪。
  全排一跃而起,冲出屋子就把手中家伙给拧开了口:冲锋枪、手榴弹响成一片,一下子就把敌人给压住了。
  黑压压的一片敌人,被压在地上不敢动。
  第一排的放的班哨守着一挺重机枪打盹,枪响了他们才迷迷糊糊醒来,一醒来才发现四周都是敌人。黑不隆咚的,敌人也没把他们搞清楚,一个韩军军官过来,抬脚就踢了重机枪手一脚,嘴里哇里哇拉,估计是在说看见共军了怎么还不开火。
  开火?当然得开火,不过你得先躺下!
  重机枪手被踢得火起,抄起一支卡宾枪一枪托就把韩军军官砸得脑浆迸裂。
  这才抡圆了开火,那才叫痛快。
  敌人纷纷倒下,死都不明白是怎么死的。
  及时赶到的第三七二团副团长魏化杰立即指挥部队展开,把3000多敌人,100多辆汽车和一个炮兵营死死压在大川之内。师长苏克之看看第六十六军第一九六师和第一九七师部队这时也相继进至预定位置,唯恐到手的洋落不够分享,赶紧招呼着师山炮营和其它团队投入战斗,尽可能多往自己手中抓挠一些肥肉。
  韩军们也实在是太不经打,不到两小时,就乱作一团,完全失去有组织的抵抗,官兵们乱哄哄地四处奔逃,把枪啦炮啦汽车什么的扔得遍地都是,弄得好些没见大世面的土八路们摸着小的又盯上大的,抢着这个又眼红那个,乐颠颠风火火压根儿就忙活不过来,文书们也不消停,拿着粉笔就在汽车、榴弹炮这类一时半会儿扛不走也挪不动的大家伙上涂“××部缴获”,生怕洋捞被别的什么单位给弄走了。
  急得营长连长排长们跑前跑后使劲儿嚷嚷:
  “先抓俘虏,先抓俘虏!东西回头来拣!”
  断敌后路的第六十六军第一九七师部队发起洋财来一点也不让人,第五九0团第一营第一连在副营长王有根的张罗下,冲得快打得狠抓得多拣得顺,一个连仅伤亡23人,就毙伤了230余名敌人,还逮了376个活的,风头出得大了去了。
  军长肖新槐听下边报告这个故事时耳朵一点也不聋,连声叫道:
  “干得漂亮,干得漂亮!记功,记功!”
  这个连队后来被命名为“猛打猛冲机智勇敢战斗英雄连”。
  
  当然,虽然大家都是土八路,但较之于第四十二军这种从北打到南见过很多大世面沾过点“洋气”的四野部队,来自于华北军区的第六十六军确实是支没怎么离开过家门儿的土得掉渣的更土的土八路,抢起缴获来无论从办法还是窍门都还是没人家多,很多时候只好委委屈屈别别扭扭眼睁睁地看着人家把明明是自己号下来的汽车啦大炮什么的弄走,一点招数一点脾气也没有。
  很多第六十六军老兵到老也没忘记这种受“欺负”的感觉。
  后来回国搞“向文化进军”,这支部队积极性高得不得了。
  确实,土八路都该出来见见大世面。
  
  洋落拣完了,部队迅疾转入清剿。
  2日10时,清剿部队将残敌全部肃清,第四十二军和第六十六军共计歼韩军第十七团、第二十七团各一部,第三十一团、第三十五团大部,第三十二团、第三十六团及韩军炮兵第二十四营全部,计俘敌2 797人,毙伤敌1 173人,缴获各种炮145门、汽车98辆、各种枪2 463支及大批军用物资。
  吴瑞林和肖新槐都露了一鼻子。
  只有第六十六军佯攻春川的第一九八师没捞到什么仗打,因为他们尚在前进途中,春川的韩军第七师就已经跑啦!
  师长宋玉琳连连顿足,怨自己手脚欠麻利,运气也不佳。
  2日15时,第一九八师进占春川。
  吴瑞林、周彪、肖新槐、王紫峰等四位未来的共和国中将意犹未尽,又得陇望蜀,指挥部队与朝鲜人民军第二、第五军团一起,向汉江南北的洪川、横城、襄阳、江陵冲去。
  
  右翼突击集团突破和进展都很快,但油水不大。
  韩先楚副司令员在青云洞自己的老部队第四十军军部坐镇指挥,把军长温玉成紧张得不行,生怕看不住这位喜欢往第一线跑的老上司。
  韩先楚很有信心,战斗一打响,他就半闭着眼睛一边养神,一边听着枪炮声。这枪炮声外行听起来是一锅粥,在他听来是悦耳的交响曲,他能从中分辩出突击部队是在接敌运动还是在清除障碍,是开始冲击还是攻击受阻,每一步战斗行动他都能听得明明白白。
  听着听着,他睁开眼睛兴奋地说:“挺顺利,突破了!”
  话音刚落,警卫员便从外面跑进来报告:“对岸已升起了突击部队占领滩头阵地的红色信号弹。”
  你说神不神?
  “温玉成,走,咱们过江!”韩先楚按捺不住了。
  “不要急嘛,先休息一下,明天再走不迟嘛!”温玉成就怕韩先楚来这个。
  “你不走,我走!”韩先楚才不管温玉成心中怎么担惊受怕呢。
  过了临津江,前面一辆探路的卡车“轰”的一声被炸掉了。
  “还要走吗?”温玉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走!”韩先楚面不改色,他这个见得多了。
  没走多远,又是“轰隆”一声,跟在指挥车后面的电台车又被炸掉了,上面坐的十多个人全被抛起来,都负了伤。
  韩先楚下车安抚完伤员,仍然是一个“走”字。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怪,他这么不要命,可地雷炸弹也好,枪子儿炮弹也好,全都躲着他走。
  小个子韩先楚,是个金刚不坏之身。
  
  当天晚上,右翼突击集团突破韩军的A防线后又突破了美、英军B防线,包围美军营以上建制单位18~20处,消息着实令人振奋。
  “可能也就高兴这一会儿吧,等天亮了,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韩先楚是喜中有忧,他知道咱们打敌人坦克还没有什么更有效的办法。
  果不其然,天一亮,敌人飞机大批出动,掩护美军突围,虽然包围美军不少,可大部分还是跑掉了。
  
  紧赶慢赶还是不行。
  倒是第三十八军先遣侦察队张魁印等一帮侦察兵插得很快,混在了败退的美军中一起行军。美国鬼子看亚洲人都是黑头皮黄面孔全一个样,他们就大大咧咧地跟人家走在一起。
  干走着怪寂寞的,就让会英语的同志边走边跟他们瞎掰活:
  “你们的枪呢?”看见美国兵们都徒手,大家很奇怪。
  “扔了!”美国兵回答得挺干脆。
  “干吗扔了?”张魁印们心说这还叫军人?
  “中国人来得太快,命都要没了,要枪干什么?”人家根本不觉得这算回事儿。
  “你们不是机械化吗,干吗不坐车?”
  看他们一瘸一拐走得怪别扭怪可怜的。
  “别提啦,车早跑啦!”美国兵气不打一处来,拿着一张纸一晃,“还没这个管用,你有吗?”
  一张志愿军总部发放的印制质量低劣的“俘虏优待证”。
  “你当过俘虏?”
  “朋友送我的。朋友说当俘虏有吃有喝,还有热水澡洗。他回来时多要了几张,比联合国那玩艺儿管用。”
  美国兵显摆得没完。
  可惜张魁印他们要去水落山东执行侦察任务,否则不费什么手脚就能把这些没枪没炮的美国少爷给送到俘管队去泡热水澡。
  那不比这样穷跑强多了?
  
  朝鲜人民军第二、第五军团5个师,于战役发起前越过三八线,分别向洪川、横城、原州方向渗透迂回前进,其第十二师团于12月31日晨前出至洪川西南新岱里地区,威胁敌人后方,迫使韩军第三师南逃。
  战役发起后,其余部队继续越过三八线,随主力向南攻击前进。
  
  “联合国军”在中朝军队的连续突击下,第一道防线全面崩溃,其左翼完全暴露。李奇微深恐中朝军队重施纵深迂回包围的老招法,将其10余万部队置于汉江北岸背水作战的的危险境地,乃于1月2日实施全线撤退。只以一部分兵力在汉城以北之高阳、道峰山、水落山一线进行掩护,继续阻滞中朝军队的进攻。
  相较于麦克阿瑟,李奇微确实聪明得多。
  
  张魁印带着侦察队跑到水落山后,发现一门门大炮张着大口向着北方,弹药箱也敞开着,却不见一个人影。
  原来是敌人扔下大炮跑啦。
  侦察员嘛,见什么都想瞎鼓捣一下,就摆弄起这个庞然大物来。
  这家伙怪先进的,是电力自动装填炮弹。
  大家说干脆咱也来放几炮过过瘾。
  好好,说干就干。
  他们把炮掉个方向,朝着汉城方向轰轰就放了几炮。
  这样当然是什么都打不着了。
  却把敌人吓坏了。
  
  水落山附近是第美步兵第二十四师第十七团一个营。
  炮一响他们就慌了,炮兵都到了,那共军该已经在身边了吧?
  风风火火赶来的第一一四师差一丁点儿就把这条鱼逮住。
  2日深夜,第一一四师主力进到了议政府以东山谷里地区,为查明当面敌情,师命令第三四一团侦察排先于部队出发,向议政府以南温水洞方向搜索前进。
  侦察员就是眼光独到,一进村就瞅见了电话线,跟着电话线就找到了美国鬼子的指挥所。
  排长张兰亭一挥二十响快慢机:
  “这是个王八脑袋,先敲掉它!”
  侦察员们这儿扔几个手榴弹,那儿扫一梭子冲锋枪,把一村子敌人搅得乱喊乱叫,到处乱跑。还跟冲上街的美国鬼子肉搏,逮了20多个俘虏。
  3日3时,第一一四师第三四0团赶到,团长关豁明一听是美军,乐得跳着脚就对大家喊:
  “我们逮住美国鬼子啦,过瘾啊,大家好好打呀。”
  大家也不管敌人飞机了,一拥而上,去抢水落山制高点。炮兵连一看山太陡,就把九二步兵炮分解下来,背上山头,支援突击连第一连抢占水落山主峰。
  第一连政治指导员陈同书率突击排冲在最前面,不幸中弹牺牲。
  第一连更火啦,高呼着为指导员报仇,挺着刺刀举着手榴弹扑上了主峰,把上面的美国鬼子吓得扔了枪就跑,轻轻松松就让中国兵们控制了这个制高点。
  后来觉得太窝囊,又连续多次反扑,想把这个制高点抢回来。
  这当然是徒劳的无用功啦。
  黄昏时分,第三四一团也赶到了,部队迅速展开正想把大鱼给打捞上来,可没想到这伙子敌人也学乖了,看看再顶下去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一溜烟就向汉城方向跑了。
  人家有十轮卡,你有什么招!
  
  彭德怀看出来了,“联合国军”完全无意组织坚决抵抗。
  敌人逃跑甚速,看来很有可能放弃汉城,或退守汉江南岸相机防守,或继续南撤,而这其中任何一种意图,都对实现自己与毛泽东合谋的大量歼灭其重兵集团的意图都极为不利。
  彭德怀决定抓紧机会乘胜扩张战果。
  1月3日,中朝联合司令部下达命令:志愿军右翼突击集团及朝鲜人民军第一军团相机占领汉令城、仁川、水原、杨平;志愿军左翼突击集团及朝鲜人民军第二、第五军团乘胜占领洪川、横城、襄阳、江陵。在占领该线后,中朝军队即停止前进,准备休整和补充,让敌退守平泽、安城、忠州、堤川线,以利中朝鲜联军南进围歼。
  可敌人全成了惊弓之鸟,大家紧赶慢赶,还是没捞到什么大鱼。
  
  倒是前国军中将曾泽生逮住条不大不小的大不列颠黄花鱼。
  第五十军原本是右翼突击集团中最后突破三八线的一个军,按理捞不到什么油水货。可人家曾泽生就是憨人有憨福,楞就是后来居上,逮住了不知死活的英步兵第二十九旅。
  而且打得顺风顺水,砍瓜切菜一般。
  
  第五十军的前卫是金振钟代师长指挥的第一四九师。
  1月2日,一过临津江,第一四九师首先在高阳以北的碧蹄里遭到美步兵第二十五师第四十五团一个营的阻击。
  说是阻击,实在有点高抬了这帮美国鬼子。
  “阻击”这个词在军语中的含义是:阻止和迟滞增援、退却、突围之敌,以及掩护主力展开或转移的防御作战。而笔者在此之所以还沿用这个军语,仅仅是因为这确实是一支装备精良的美军部队,确实也拦在第五十军冲往汉城的要道上,确实也摆出了一付要“掩护主力展开和转移”的架势。
  而且美第九军军长约翰·库尔特少将确实也赋予了他们这个任务。
  可这个“阻击”确实也太稀松啦!
  3日凌晨2时,第一四九师师侦察连和前卫第四四六团第一营两个连向高阳以北碧碲里发起攻击,乒乒乓乓打了不到20分钟,美步兵第三十五团一个营的美国兵就干干脆脆地把重武器一扔,爬上汽车,攀上坦克一溜烟地跑啦。
  给第一四九师留下了28个跑不动的少爷兵。
  这会儿的美军官兵,胆已经破了。常常有志愿军官兵在捉俘虏时怒吼一声,就要吓瘫一群“联合国军”官兵。而且被俘者常常一连几天都楞神儿,说不清话。
  中央新闻电影厂跟来拍电影的摄影师们也抓过这样的美国兵。
  有时候甚至女同志出去也能带几个牛高马大的美国俘虏回来。
  据说这叫“吃惊病”!
  对手太稀松软蛋了也实在没劲不是?
  
  不过美国杨基这一跑,却把拴在一根绳上的英国表兄给晾了。
  3日凌晨时分,第一四九师主力占领高阳,先头部队继续向仙游里搜索前进,5时,攻占英步兵第二十九旅皇家来复枪第五十七联队第一营掩护分队据守的195.3高地,还逮了37活的。
  英国佬与碧蹄里的美国佬一样稀松。
  英国兵也是比划一下就跑,一点也不比美国兵慢,连摆在地上与近距空中支援飞机联系的联络布板都未及撤收。
  给美国佬断后当垫脚石,英国绅士从来没煅炼过这种责任心。
  半个小时后,仙游里完全为第一四九师所控制。
  
  仙游里这一轻松得手,就把位于佛弥地的英国皇家第八骑兵联队直属重坦克中队与其英步兵第二十九旅主力给分割开了,造成了极为有利的攻歼态势。
  不过,抗战时跟英国人打过交道的前国军官兵们知道:英国“尖头曼”(绅士)们打起仗来的最会偷奸耍滑头,牛皮吹得山响,逃跑起来比谁都快。曾泽生军长一边令后续部队抓紧控制议政府周围的高地,让仙游里的部队死死挡住英步兵第二十九旅主力,不使其增援,一边令第一四九师代师长金振中继续搜索攻击前进,迅速切断英军逃路。
  前国军官兵们争先恐后地往前赶。
  
  1月3日,仙游里高地的阻击战打了整整一天。
  英步兵第二十九旅旅长托马斯·布罗迪准将知道,整个大不列颠陆军中,也没有几个这样的重坦克中队——临来朝鲜时才装备上的“百人队长”式重型坦克,要是就这么随随便便地给扔了,上对不起女王陛下的政府,下对不起大不列颠的众多纳税人。
  于是一大早,从议政府赶来的1 000余名英军官兵配合昨天从仙游里退下来的皇家奥斯特来复枪联队残部,在16架飞机、7辆坦克和12门重型火炮的掩护下,轮番向仙游里高地猛烈反扑。
  仙游里整个变成了“烟”游里。
  英军连续7次冲击均被打退。
  仙游里高地的第五十军守备分队虽然伤亡很大,却也打得很勇敢打得聪明。他们戴上英军的钢盔,用联络信号板糊弄美国飞机,让它们轰炸阵地周围的英军部队,眼瞅着美国鬼子把英国鬼子炸得鬼哭狼嚎。
  战士们边瞅边乐:
  “看着敌人打敌人,真是件开心的事。”
  
  3日17时,第一四九师金振钟代师长决定趁夜暗发起攻击:第四四五团沿木岩里、唐清里向195.3高地攻击前进;第四四六团向上山、越川方向攻击前进,抢占附近要点,断敌退路;第四四七团为师预备队,在大慈里、霍山里隐蔽待命;师指前出至高阳附近。
  这时英军炮兵突然向高阳、206高地及其以北地区猛烈射击,企图封锁公路。金振钟代师长当即作出判断:敌有向南逃窜的可能,遂令第四四五团第二营改沿阴达里、仙游里攻击前进,其他各部队任务不变。
  金振钟这个判断非常准确!这个时候,职业老行伍布罗迪已经没了信心,已令各部迅速弃阵南撤。至于已被割裂处于极度危险中的重坦克中队,布罗迪显然是顾不上了!
  当然,也可能对这支重型装甲部队能够突围而出很有信心。
  不知道这家伙回去怎么对女王陛下政府报的账。
  
  第四四五团第一营刚进至仙游里以南127高地,就听得马达轰鸣,人声嘈杂。跟进指挥的团参谋长林长修即令第一营教导员林家保率第二连直插佛弥地占领127高地对面的无名高地,营长杨福率第一连插沿公路展开向亭子洞兜尾,第三连为预备队,并将迫击炮、重机枪配置在127高地两侧,支援第一、第二连战斗。
  这时,撤退英军的车水马龙已滚滚而来。
  这英国佬打仗也是特别有意思,别人逃跑是悄悄地溜,他们却一路打着照明弹开着大灯,好象生怕没人知道似的。
  借着敌人照明弹的光,林家保率第二连从敌人行军纵队的间隙中穿过公路,占领无名高地,将守敌英军一个排俘虏。
  待他们回过头来准备卷击敌人时,却发现他们刚穿过来的谷地里有一长串黑呼呼的庞然大物正蹒跚着向四面喷射着耀眼的火舌,火光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呐喊,一团团人群正前仆后继地扑向这些庞然大物……
  这些“庞然大物”,就是土包子们从未见过的重型坦克。
  步兵挑战坦克,前国军官兵们已经与装甲集群铁血迸溅!
  
  这一打,打出了一个步兵打坦克的经典战例——当年《人民日报》还在头版发了消息《三个连全歼英军一个坦克营》。
  这是第五十军历史上最风光的一仗。
  《人民日报》的报道可能是出得有点仓促,详细战况并不十分清楚,所以“三个连”的说法与事实不太相符:第一四九师参加围歼重坦克中队的兵力实际上是两个营。
  不过这两个营的装备与英军相比可以说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林家保老人向笔者证实:没有参加战前第十三兵团整装改装的第五十军,除个别单位外,都没有任何象样的反坦克武器。参战的这两个营,甚至连支“巴祖卡”也没有,每个班只有一根爆破筒和一个炸药包,再就是每人背着的4枚手榴弹。
  而手榴弹是对付步兵的。
  按理,这不是一种对等的较量。
  可土八路们的本事就是把这种仗打得五颜六色,不由你不服。
  
  “前仆后继,前仆后继啊!”
  多年后,林家保老人谈起当年的战斗,还是抑制不住激动!
  刚开始,战士们用爆破筒或炸药包往坦克履带里硬塞。别处不行,不是弹回来,就是滚下去,搞不好,还要把自己人炸着。往履带里塞也不容易,运动着的坦克颠簸大,又是黑天,看不准位置,掉下来的时候多,爆破成功的少。
  爆破筒和炸药包很快就用光了。
  再把四五枚手榴弹捆在一起作为“集束手榴弹”用。
  第三连的老兵王长贵是个战斗英雄,他干脆爬了一辆敞着顶盖的坦克,想把手榴弹塞进去。没提防,坦克车内射出一梭子子弹,王长贵身中3发,掉下车来。
  王长贵牺牲了,战士们还在不断往坦克上爬。有的被敌人发现,炮塔一转,甩了下来,坦克再急转掉头,用履带把甩下来的战士碾死。
  就这样,爬坦克的人还是接连不断,“揭盖盖”的喊声依然在谷地夜空回荡着。
  到最后,所有的坦克都不敢打开顶盖了。
  第三连炸毁了5辆坦克。
  
  客观而言,敌人的装甲集群最后被步兵折腾得这般狼狈,佛弥地的地形也帮了很大的忙。佛弥地西北距高阳7公里,东南距汉城30公里,旁边是一个小小的谷地,议政府至汉城的公路横贯其中,公路高出地面1米左右,坦克不能越路横行。公路东为大山,西为丘陵,东西有一条河,公路越桥而过,而桥已被破坏。
  更重要的是,第四四六团第二营及时插至1330高地、梧琴里,截住了敌人的退路。
  
  将这些乌龟壳关进了笼子的,是第四四六团第四连。
  第四四六团第二营进至梧琴里附近时,营长杨树云即令第五连一个排占领梧琴里东侧高地,坚决阻击逃敌,并以营的主力组成火力队与坦克爆破组,沿127高地以南实施拦腰攻击。当敌先头坦克进至佛弥地转弯处的小山垭口时,第四连爆破组首先击毁敌先头第一、第二辆坦克,堵塞了敌坦克的逃路。第四连战士顾洪臣在用爆破筒炸毁两辆坦克时手中只剩下一颗手榴弹,仍然不依不饶地跳上另一辆坦克,掀开炮塔举着手榴弹喝令里面的英国兵投降。
  在英国军队中,即使是二战老兵也从来没见过这么打仗的人,哪里还有什么斗志,纷纷举起手来。
  这些坦克正好挡了道,“尖头曼”们当然就只有挨打的份儿了。
  
  第四四六团第五连先打的是辆装甲车。
  先是一辆装甲车气势汹汹地扑了上来。
  机枪射手王新元让过装甲车正面,在5米距离内对着车的侧面猛烈射击,将装甲车的装甲板敲得叮当乱响,火花飞溅。
  其实这时态势不利的是拿机枪打装甲车的人。
  子弹不能穿甲,又不爆炸,对装甲车威胁不大,更伤不着里面的乘员。而被装甲车弹起来的跳弹却使近距离的射击者极易受到杀伤。这种跳弹起来时弹头已经变形,被击中后创面更大,因而也更具杀伤力。
  可里面的英国兵被叮叮当当的子弹敲得慌了神儿,掉回头就想跑,结果一个不留神儿从1米高的公路上窜下来,一头扎进一个稻草堆里,一时间竟挪不动窝了。
  这功夫第五连的所有机枪都冲着装甲车开火,把车上的机枪压住,密集的子弹把装甲车敲得分不出点儿来。步兵们也端着明晃晃的刺刀从四面八方冲上来围住装甲车,用半生不熟的英语乱七八糟地喊道:
  “嗨,哈罗,东特安克特!”(喂,别动!)
  “里佛特汉兹!”(举起手来!)
  ……
  装甲车里伸出一面白旗,4个吓得面无人色的英国佬高举着双手钻了出来。
  其中一个扛着一付少校的肩章。
  这是重坦克中队的一个分队长。
  这下大家信心更足了,牛皮哄哄的皇家重坦克部队不过尔尔。
  “打一辆坦克立一大功!”杨树荣高声鼓动
  “大功来了!”战士们纷纷响应着往上冲。
  
  不到5分钟,又有3辆坦克冲了上来。
  第一辆一路打着曳光弹,第二、第三辆喷着长长的火焰。
  这是喷火坦克,中国兵们大都没见识过这玩艺儿。
  “这家伙,黑鸦鸦的,哇哇怪叫,又打炮,又喷火,咋一瞧心里都有点含糊。要是神经稍微脆弱点,十有八九真会被它吓瘫。”参加过那次战斗的战士们后来老老实实地对来采访的新华社记者李庄和超祺讲了这个感受。
  也是,别说坦克,就是辆汽车冲你冲过来,你恐怕也得冒冒汗。
  那天晚上,反坦克手们的确吃了这大家伙的大亏!
  那家伙一开口吐火,就是一条几十米长的火带,只要在它的射界内,躲都没法躲。喷一次火,少则烧个把人,多则能烧好几个人。被它烧着的战士们在火海里又跑又跳,跌倒后,满地打滚,滚过来滚过去,越滚速度越慢,滚到滚不动了,就开始抽搐、痉挛,直到咽气,火还在燃。
  打完仗才发现,原来是“喷火坦克”喷火时,喷出来的铁砂打的。难怪喷火坦克每次喷火时,总是伴随着“叮叮当当”的怪动静,原来是铁砂打在石头和武器上的声音。
  第四四五团第一营有15名战士被这家伙活活烧死。
  打这家伙,往往要搭进去几个爆破组。
  
  战士刘凤歧跳上第一辆坦克,把一个炸药包塞进履带。
  不知为什么,炸药包没响。
  没了称手家伙的刘凤歧正急得乱跺脚,战士杨厚昭从另一边上去,把一根爆破筒塞进履带。
  轰隆一声,响倒是响了,可坦克还在跑。
  这狗日的“百人队长”,确实有该它牛气的地方。
  “龟儿子你命还大倒在哩!老子们给你加一码!”
  正把一挺英勃然轻机枪打得风风火火的机枪班副班长李光禄看得火起,把机枪往副射手手中一撂,喊一声你掩护我我上去啦,抄起两根爆破筒再次冲了上去,拉着火将它们塞进履带。
  又是轰隆一声,坦克跳起半尺多高,再也不动了。
  李光禄也被震晕过去了。
  在机枪火力掩护下,战士周士杰、陈子连分别将后边两辆喷火坦克给打瘫了。
  打到这会儿,第五连击毁了3辆坦克1辆装甲车,还无一伤亡。
  
  5分钟后,又冲上来3辆坦克。
  第三排副排长陈春贵抱着4个手榴弹攀上第一辆坦克,摸着一个20厘米见方的暸望孔,听见里面叽哩咕噜地正吵吵着呢。
  再一看,坦克上有两根天线。
  这是辆指挥坦克!
  陈春贵乐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他顺手塞进两颗手榴弹,一纵身跳了下来。
  这手榴弹在里边炸响,一下子冲起两丈多高的火焰,映红了夜空,照亮了战场,煞是好看。
  这功夫李光禄也把第二辆坦克炸毁了。
  
  战士彭德玉不太顺手。
  这时候,天上飞来几架“油挑子”,不停地低空盘旋扫射,虽然炸弹、机枪全打在200米以外,对近距攻击坦克的步兵们构不成什么威胁,可是那些接二连三的照明弹却把战场照得通明,十分讨厌。
  彭德玉正在把一根爆破筒往第三辆坦克履带里塞,一个英国鬼子借着照明弹的亮光钻出炮塔,抡起一支左轮手枪就向他开了火。
  彭德玉脖子和屁股一麻,伸手一摸,粘糊糊一手的血,屁股上还冒起了火。
  挂花了!
  “我操你妈,老子今天非跟你拼个你死我活!”
  彭德玉一边发狠,一边拼尽全力将爆破筒塞进坦克履带。
  当他滚下公路再一抬头:
  一团火光在眼前冲起。
  又报销了3辆。
  
  后面的坦克搭载着大量步兵,陆续向第五连冲来。
  打得兴起的第五连这会儿斗志正盛,机枪、冲锋枪象刮风一般将搭载坦克的步兵刮落在地,爆破手们也不爆破了,纷纷跳上坦克用手榴弹敲打着坦克炮塔,大声喝令英国鬼子们赶快投降,交枪不杀。
  这会儿的英国兵们也格外听话,打开炮塔纷纷举着手,一动也不敢动。
  战士们还得把他们一个个地往下拉,否则他们是真不敢动。
  胆已经破了。
  
  拉到第三辆的时候,拉出了一条狼狗。
  倒把正在拉俘虏的战士们吓了一跳。
  不过这狗夹着尾巴,早被吓得没了脾气。
  这阵仗它也没见过。
  看看,大不列颠的绅士们真把朝鲜当作休闲旅游胜地了。
  也不想想,这还是一八四0年那会儿吗?
  
  最后冲过来的3辆坦克表现得最硬气。
  这3辆坦克上坐满了人,机枪、冲锋枪、卡宾枪、喷火器、坦克炮拼命地扫射、轰击,在周围形成了一堵火墙。
  陈春贵在机枪掩护下,先扔上一颗手榴弹,把搭载步兵炸得七歪八倒滚到地上。
  他乘机跃上第一辆坦克,用手榴弹敲打着叫里面赶紧投降。
  敲了一分钟,里面没反应。
  “狗日的,老子叫你硬气!”
  陈春贵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象上回一样熟练地如法炮制,从坦克顶盖上的暸望孔里扔进两颗手榴弹。
  跟上回一模一样,这辆坦克跳起半尺来高,瘫了。
  李光禄这功夫也用集束手榴弹把第三辆喷火坦克给拾掇了。
  李光禄是笔者的四川老乡,他在这场战斗中用爆破筒和炸药包击毁了3辆坦克,荣立特等战功。
  可惜他已经去世了,不然笔者很想跟他再掰活掰活这场战斗。
  
  只有战士李为经有点扫兴。
  他刚用手榴弹把护板上的敌人扫清,爬上坦克正要下手,一个英国兵突然从炮塔里钻出来,举起卡宾枪要向他射击。
  李为经一着急,一把抓住卡宾枪身就跟那家伙拔起河来。
  没想到那个英国鬼子脑子满灵醒的,看看李为经使上劲儿了,突然把手一松。
  李为经一个跟头裁下坦克。
  坦克开足马力就跑。
  李为经气得跺着脚大骂英国佬不是东西,让老子到手的功黄了。
  
  牛皮哄哄的重坦克中队,就这么着,在一夜之间给解决得干干净净。而第五十军部队也为此付出了很大代价,仅被敌人喷火坦克活活烧死的战士就有数十人之多,还有许多战士在前仆后继攀上坦克实施爆破的过程中被坦克甩下碾压而亡。
  战至凌晨,第四四五团和第四四六团共炸毁敌坦克、装甲车27辆、汽车3辆,缴获坦克4辆、装甲车3辆、汽车18辆、榴弹炮2门,毙、伤敌200余人,俘敌少校营长以下227人。
  第四四五团第五连拔了头筹,击毁坦克12辆、装甲车1辆。
  皇家重坦克中队一辆坦克也没跑掉。
  整个第一四九师的战果是:
  全歼英步兵第二十九旅皇家奥斯特来复枪联队第一营及第八骑兵团直属重坦克中队。
  这是英国军队在朝鲜战争中受到的最为沉重的一次打击。
  也是迄今为止中国军队歼灭的最大建制的敌军坦克部队。
  而且完全是被步兵分队用轻炸药包、手榴弹所消灭的。
  
  1951年1月11日,志愿军总部致电各军并报中央军委:

  我第五十军第一四九师四四六团(注:应该还有第四四五团)在此次新年攻势中,由于全体指战员迅速积极的行动,于高阳附近抓住英二十九旅及美二十五师三十五联队(团)各一部,给予严重打击,并打死打伤美、英军500余名,生俘英军少校坦克营长以下193(注:似有误,应为227名)、缴坦克25辆(注:似有误,应为炸毁坦克、装甲车27辆)。此种积极勇敢的战斗行动,值得全军学习,特通令表扬。  

  曾泽生心里那份得意哟,真是没得说!
  要知道,从长春起义之后,第五十军在东北整训了大半年,跟在四野南下大军里当扫尾的角儿,始终没被派上正经活计,进军西南也只是乒乒乓乓放了几枪,拾掇了不少保安团之类的国军杂碎,敲的都是些边鼓,真就还没打过什么特别露脸的大仗。就是曾泽生自己,虽然说在国军那边也还是很见过些世面,作为国军第六十军第一0八九团团长也在战场上也跟日本鬼子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比划过,在越南接受日军投降时还用火箭筒把法国鬼子的军舰打冒了烟,打得小有名气让国军嫡系王牌们不敢过份小瞧了土不拉叽的滇系军队,但象这样用步兵轻武器战胜装甲集群的战斗,那可真还是有生以来头一遭。
  这下好了,在共军里,第五十军的牛,也有得吹喽!
  其实,关健是此五十军,已非彼六十军。
  得看看是这支部队姓“共”,还是姓“国”。
  
  这次战斗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意义。
  它向世人展示,几千侵略军凭着几样先进武器就可征服一个国家的历史,结束了。
  “我们用佛弥地战斗告诉帝国主义,中国人民不是好惹的!”
  当着众多的无冕王,一个人击毁了3辆坦克的特等功臣李光禄得意洋洋地说。
  他是在代表整个中国军队在说话。
  也代表笔者这一代中国军人。
  直到今天,站在英国佬面前,笔者还在为他们得意。
  
  在大裁军中,这支部队的原建制在人民解放军序列中消失了。
  这支部队的传人,现在正驻守在西藏高原的千里边防线上,是人民解放军的首批山地作战部队。
  雪域有此劲旅,神州当可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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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军第一四九师高阳追击战斗经过要图

(1951年1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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