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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长津湖劲旅奋勇·开国第一战(12)》

第十二章

当断不断 大同江新军遗恨
说打就打 长津湖劲旅奋勇

江南子弟着衣单,
白刃雄风搏悍顽。
雪酷冰寒铁血溅,
精钢烈焰煅龙泉。

——笔者咏史绝句《七绝·长津湖》
  

  “我们要是能穿插到位,也是万岁军了!”
  第一二四师在新仓里的犹豫不决,使志愿军失去了给沃克的第八集团军以更大打击的机会,也给吴瑞林留下了深深的遗恨。
  第四十二军也痛失了一次至关重要的历史机遇。
  
  梁兴初要包打德川,让吴瑞林心里很不受用。
  龟儿子梁大牙你想唱独角戏,不就是绷你是主力嘛!主力又啷个嘛,大家都是拿起梭标斧头单打一独角龙一刀一枪杀出来的噻!未必然紧倒都是你一个第三十八军就把主力的风头出完了嗦!这回看老子们第四十二军打点儿主力的仗火给你龟儿铁匠铺的小伙计看一哈!
  “欢迎副司令光临寒舍,我这跟前只有几个洋芋坨坨招待你,不要见怪哟!”
  一看见韩先楚走进第四十二军军部,吴瑞林就话中带刺。
  “吴瘸子,你龟儿要跟老子过不去,小心老子敲断你另外一条腿!”湖北佬韩先楚毫不介意,他知道吴瑞林气不顺,也操起川腔信口跟他胡说八道。
  “岂敢岂敢,你是首长噻,代表彭总,哪个敢跟你过不去嘛!”吴瑞林继续给韩先楚上眼药,“请副司令作指示!”
  韩先楚一笑,心说甭跟他废话,还是送他块甜点心:
  “梁大牙包了德川,你们就包宁远的伪八师嘛!彭总让我转告你,要象在东线那样,把活儿干得漂漂亮亮的。”
  “那当然那当然,老子就是这条腿也打瘸罗,也要拿下宁远!”
  吴瑞林发狠道。
  “别,别,那样多不划算!老子不想看到人家把你抬回来!”
  韩先楚听完吴瑞林的部署,二话没说扭头就走。
  他心说梁大牙和吴瘸子都给我摔脸子看,我这指挥他两个的副司令成了什么啦!
  
  狠歹歹的吴瑞林手脚也确实麻利,第一二五师26日凌晨就冲进宁远城,端掉了韩八师第十团团部,又和第一二六师一起,把宁远以北的韩军大部分给解决了。
  比梁兴初的手脚还快。
  紧接着,第一二四师和第一二六师又冲向孟山,沿途把韩军第八师第十六团、第二十一团给打得稀里哗啦。
  27日,孟山城也到了第四十二军手中。
  第四十二军缴了不少汽车牵引的大炮和弹药车,可惜没几个人会开,好容易推出来几辆,大部分都让美国飞机给炸了。
  又是“缴”而不“获”!
  这时候谁要会开汽车,弄个大功来立立大概是没什么问题。
  
  可关键时刻,有些指挥员却犯了犹豫,从而痛失了转瞬即逝的宝贵战机。
  11月28日13时,志愿军总部电令第四十二军攻占北仓里,得手后向假仓里、月浦里、新仓里前进,迅速攻占顺川,得手后以一个师向慈山美第九军攻击,得手后向平壤推进。军主力向肃川攻击前进,截断安州之敌南撤西逃退路。
  如果这一系列“得手”都得了手,以志愿军当时的装备和火力,能否全歼沃克的美第八集团军不敢说有把握,但让一两个美英军的师旅单位没了建制,那是十拿九稳的。
  可惜第四十二军得手得到了新仓里就不得手了,新仓里踌蹰不前,顺川也就没有迂回到位。
  肃川当然就更没有及时赶到了。
  其直接后果是,沃克和美第八集团军大部得已经安州从顺川、肃川脱逃。
  
  事情是这样的。
  按志愿军司令部电令,第四十二军的部署是第一二五师沿假仓里、月浦里一线攻击前进,抢占顺川;第一二四师尾随第一二五师前进,准备投入决定方面之作战;第一二六师经松隅里、龙门里、崇化里、新兴里一线前进,配合主力作战。
  进到新仓里之前,第一二五师进展还算顺利,把沿途的韩军零零碎碎拾掇了不少。
  29日进至新仓里,撞上了装备精良的劲敌美骑兵第一师第七团。
  第三七三团第一营首先投入战斗,开始打得也还不错。第一连第一排在排长安炳勋率领下消灭美军一个排又击溃一个排,攻占了194高地及附近的两个山头。第一二五师侦察连在连长尚凤林指挥下,甚至还一度摸进新仓里,围住了溃散美军扔下的空坦克。但敌人很快发起反击,侦察连势单力孤,又没有炸药,只是在两辆敞着盖的坦克中扔了两颗手榴弹,便仓促撤出了。
  这下美军反而来劲儿了,把土包子们没解决的坦克轰轰隆隆开着冲出新仓里,一路开着炮打着机枪向第三七三团疯狂反扑。
  第三七三团第二营机枪连火箭筒班毫不畏惧,坚决回击敌人。副班长杨海清冲在最前头,冒着敌人猛烈的炮火,一连击毁3辆坦克。
  气势汹汹的美国坦克缩了回去。
  第二营乘机冲进新仓里,一阵混战,歼敌200余人。
  可骑七团的美国鬼子也不是善茬,凭着火力优势,拼命地组织反击,很快给第二营造成了300余人的伤亡。
  先是第三七三团指挥员犹豫了,一个营眼瞅着就要打光了,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呀。他们请示跟进指挥的第一二五师参谋长,是不是先把部队撤下来。
  参谋长只说了一句话;“你们看着办吧!”
  这话差点意思,那你跟进指挥是干吗的呀?
  于是第三七三团擅自撤出了战斗。
  接下来,第一二五师的主要指挥员在打与不打的问题上,议来论去,决定不下来。请示刚跟上来的副军长胡继成,胡继成因不清楚前面敌情也不好明确表态。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30日下午13时,才商定和后边跟进的第一二四师一起打。
  第一二四师很积极,师长苏克之立即就下达了作战命令。
  如果这时候两个师就这样扑上去打了,不敢说就一定能全歼骑七团,但再造个云山之战,把骑七团打得缺胳膊少腿散了架那是毫不含糊的。
  “站在路边就可以把作战任务传达了!就靠手中的几个团,也要把骑一师第七团打个稀巴烂。”多年后,苏克之如是说。
  后勤已经把一箱箱的手榴弹分到了战士们手中。大家虽然冻得很难受,但士气也很旺盛,没人怕牺牲,全都嗷嗷叫:
  “打呀!非打它个七死八活大乱套不可!”
  可第一二五师师长王道全虽然有了打的决心,却又过多考虑了其他不主张打的指挥员的意见,害怕拂晓前不能解决战斗,白天又遭敌轰炸。所以又在未得到军指命令的情况下,于14时改变决心,令第一二五师部队撤出战斗,至八上洞一带隐蔽,待入夜后相机行动。
  第一二五师仓促撤退,至使第一二四师也被迫撤退。撤退中又苦了炮兵。打起来的时候大家都希望大炮上刺刀,越靠前越好,撤的时候人家却不象步兵那么方便。结果两个师的炮兵营在后撤中遭敌空袭,损失惨重,被炸毁山炮10门,伤亡人员64名,马74匹,炮弹190发。
  逮不住狐狸惹了一身骚。
  在假仓里军中心指挥所的吴瑞林听见这个消息非常生气,要求坚决打,不能便宜了美国鬼子,同时派军参谋长廖中符去军前指传达命令并督促命令的贯彻实施。
  匆匆赶到军前指的廖中符展开地图对大家说,第三七三团虽然一个营受重损,但还有两个完整的营,第一二五师担任正面攻击,第一二四师侧攻,并向顺川穿插,第一二六师也向顺川穿插,一定能歼灭骑七团。
  可两个师的一些指挥员仍犹豫不决,两种意见相持不下时,副军长胡继成又未能及时定下决心,一直到12月1日凌晨仍然议而不决。
  这是机会转瞬即逝不再来的战争呀,同志叔!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战机也这么一分一秒的流走了。
  廖中符一看不行,赶紧回到军中心指挥所向军长报告。
  正在吃早饭的吴瑞林哗啦一声把碗摔了:
  “你回去告诉他们,今天晚上必须打,谁再说个不字,老子拿他是问。”
  晚啦!
  骑七团的美国鬼子也不是傻冒,团长威廉·哈里斯上校知道再呆下去没什么好果子吃。12月1日一大早,就在大批飞机掩护下,领着骑七团,跑啦!
  还不在于没有抓住骑七团,而在于延误了向顺川迂回的时机。
  太可惜啦!
  
  巧到一块儿的是,本来第一二六师强行军已于30日夜进至新仓里、南龙兴里、龙化里一带,前卫第三七六团第二营已于12月1日晨与正在撤退的骑七团的美国鬼子接触,营长胡锡标也指挥部队消灭了其中一部分。
  可第一二六师师长黄经耀也命令没有军里的命令不准打。
  狠狠打击仓促撤逃之敌的机会又一次丧失了。
  
  逃过大同江到达顺川的骑七团与其主力汇合,又拼命撤逃。
  因第一二四师的一些指挥员顾虑过江部队太少堵不住敌人,在渡过大同江抢占舍人场堵住敌人退路的问题上又犹豫了一步,把最后一次机会也错过了。
  事不过三,第四十二军一而再再而三地痛失战机,让人扼腕!
  
  笔者无意也无权责难和苛求这些指挥员,他们都是笔者非常敬重的前辈。作为指挥员和战斗员,他们此前此后的战争经历都绰绰有余地证明:面对凶悍的敌人,他们都是铁骨铮铮的英雄。须知,他们是在炮火连天、血肉横飞的战场舍命搏杀,而笔者却是坐在窗明几净、饭香菜美的厅堂击键敲打。扮演事后诸葛亮,振振有词地数落他们的不是,是笔者最不愿为亦不敢为的事情——这只会让人生出深深的犯罪感来。更何况,彼时彼地,这些指挥员并不是为了他们个人的生死荣辱而犹豫,而是为千百个象安炳勋、杨海清这样的英雄儿女的流血牺牲而顾惜。
  但是——
  作为带兵的人,作为人民军队的指挥员,作为在战争海洋中搏击风浪的泳手,与江潮、于敬山、刘海清等同行和同龄人相比,与毛泽东“勇敢而明智的英雄”的要求相比,彼时彼地的他们,的的确确存在着许多令人痛心的缺憾。在高于一切的战略全局利益和局部“必要的牺牲和支付”之间,他们还缺乏一个优秀指挥员应该具备的明察秋毫的洞察力和坚定不移沉着冷静的成熟心态。
  前辈们,当你们读到这段文字的时候,请原谅我,原谅一个后生小子的稚子之言。我在键入这番话的同时,手在颤抖,心在悸动。因为我爱你们,象爱我亲生父亲一样地爱你们,永远,永远……
  你们还是我心中永远的英雄。
  
  事后,吴瑞林军长主动承担了责任,要求插到成川,将功折罪。
  12月5日,第四十二军胜利插到成川,威胁平壤。
  多年后,美国军事评论家德鲁·米德尔顿写道:
  本来,东京的“联合国军”总部还有人存有侥幸心理,“有的人建议要守住平壤并且利用它作为攻击推进中的中国军队后部的出击点。当中国人占领了平壤——元山公路上的成川时,乐观主义者们立即噤声不语,第十军唯一的前途是退出战斗,这一点已是很清楚的了。”①[① [美]德鲁·米德尔顿:《用兵之道》,第278页,新华出版社]
  毛泽东、彭德怀都没有批评第四十二军。
  一支在成长中的新部队,会在战斗中百炼成钢的。
  
  与梁兴初开始向美第九军纵深迂回的同一天,东线宋时轮第九兵团开始向美第十军实施反击。
  27日,东线战区普降大雪,气温降至零下25~40度,个别地区达到零下45度。而第九兵团之第二十军已隐蔽进入柳潭里以西以南地区,第二十七军主力也隐蔽进入了柳潭里、新兴里以北地区,完成了进攻准备。
  作为战役预备队的第二十六军主力也于26日由厚昌地区向战场靠近,开往长津东南地区。
  宋时轮决定抓住敌人兵力分散,尚未发现我军集结的有利时机,于当日黄昏向阿尔蒙德下手,首先歼灭美陆战第一师第五团、第七团于柳潭里、新兴里、下碣隅里之间,得手后再歼灭美步兵第七师第三十二团和美陆战第一师增援部队。
  当日黄昏,第九兵团各部按预定部署发起反击,迅速完成了对长津湖地区之敌的分割包围。
  从西侧进攻的第二十军之第六十师,在彭飞师长指挥下占领了富盛里、小民泰里一线,切断了下碣隅里敌人的南逃退路;第五十八师在黄朝天师长指挥下进至上坪里地区,从东南西三面包围了下碣隅里之敌。该军第五十九师在戴克林师长指挥下,占领了下碣隅里西北死鹰岭、西兴里阵地,割断了柳潭里与下碣隅里敌人的联系。
  余光茂师长指挥该军第八十九师亦迫近社仓里。
  从正面进攻的第二十七军,由孙瑞夫师长率第八十一师主力占领了位于赴战湖西侧的小汉岱、广大里地区,割裂了美步兵第七师与美陆战第一师的联系;肖镜海师长率第七十九师向柳潭里之敌进攻,当夜歼敌一部,与敌形成对峙;詹大南副军长指挥彭辉副师长所率第八十师及丁亚团长所率第八十一师第二四二团,包围了新兴里、内洞峙之敌,并歼其一部。
  第九兵团之第二十军和第二十七军部队经一夜战斗,把好似一字长蛇阵的美陆战第一师和另一方向上的美步兵第七师一部自柳潭里、新兴里到古土里截为5段。
  呈“Y”字形分布的美第十军部队,瘫在道上啦!
  战至此时,态势极为有利,第九兵团占有先机,又有兵力优势。根据国内战争的经验,解决战斗应该是一两日之内的事。
  灭敌心切的宋时轮当即要求各部迅速攻歼当面之敌。
  没有想到,他们撞上了完全被钢铁包裹起来的美国鬼子,围歼被分割包围之敌的战斗进行得极为艰苦、极为残酷、极为惨烈、极为悲壮。
  其艰巨程度完全出乎出战前的想象和预计。
  
  美陆战第一师和美步兵第七师这两块骨头太难啃。
  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久历战阵的老行伍奥利弗·史密斯少将的应变能力确也不俗,招法也出得特别。近200辆坦克在几个被围点上围成环形防御圈,开辟临时机场,迅速运走战伤和冻伤人员,运来武器弹药和御寒装备。夜间死守,白天依靠强大的地空火力掩护,向第九兵团攻击部队发动猛烈反扑。
  而第二十军和第二十七军部队,兵员虽有10万之众,但因隐蔽机动,重型火炮全部未能跟进。只有少量轻便火炮伴随步兵行动,而每团只有8~9具90毫米火箭筒作为反坦克火器,无法对坦克包裹起来的美军阵地形成实质性威胁。
  轻武器也是如此,水冷的马克沁重机枪打不响,迫击炮炮管收缩,大部分无法发射,轻机枪必须两个小时内至少发射一次才能保证随时都能打响。
  宋时轮的战士们能用的武器只有步枪、刺刀和手榴弹。
  而手榴弹竟然成了这支部队的“重武器”。
  那当然是相对一发步枪子弹而言的了。
  少量的日制九二步兵炮成了攻坚和掩护的利器。
  在进攻新兴里的战斗中,第八十师炮兵团九二步兵炮连第五班班长孔庆三将火炮前推至距目标20米处,在地面结冻无法构筑工事的情况下,肩扛铁鍬顶住悬空的右驻锄,将敌火力点摧毁,自己却被火炮后座力掀下山岗,被弹片击中,壮烈牺牲。
  进攻柳潭里的战斗中,第七十九师第二三五团第一营重机枪排副排长陈忠贤,在马克沁重机枪无法打响的情况下,带领战士们提着手榴弹参加战斗,在冲击途中用缴获的美式重机枪消灭敌人的火力点,掩护步兵冲击占领敌人阵地。陈忠贤本人在双手冻伤不能屈伸的情况下,用舌头舔出弹弦,连续投出手榴弹打退陆战第一师的多次冲击。
  ……
  这样悲壮的情景在当时的东线战场随处可见。
  
  饥饿和寒冷也成了大敌。
  部队少则两天,多则9天吃不上一顿热饭,一天能抓上一撮炒面来吃那是幸运。物资只能保障正常需求的1/4。第九兵团的江南子弟们,大部分没有适合远东寒区作战的冬装,又无寒区作战经验,冻伤减员异常严重,甚至大大超过了战斗减员。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还一再突入美军阵地,但都因火力不足,冻伤严重,不能于当晚解决战斗,又不得不一再撤出。
  第一天晚上的战斗就打成胶着。
  虽然被围之敌受到重大打击,但第九兵团攻击部队各部伤亡也异常惨重。攻击新兴里的第八十师减员近1/3;向柳潭里进攻之第七十九师减员达2/3,两个师的的冻伤减员竟达全部减员数的1/3。
  这意味着仅在战斗开始的头10个小时内,第九兵团攻击部队总计减员就已达近万人。
  无需赘笔描绘美军火力的强大以及战斗的激烈程度,这个数字已经足以说明问题。
  宋时轮痛心疾首,将来回国有何颜面向陈老总交代?
  
  这才是开始,更惨重的牺牲还在后头。
  28日全天,被围美军全力反扑,第九兵团各部在饥寒交迫、非战斗减员剧增和装备低劣的极端不利的情况下,奋勇迎战在航空火力和优势地面炮火掩护下的美军部队。
  战斗最为激烈的,是包围着陆战第一师的柳潭里和下碣隅里。
  美陆战第一师确实是美国军队中最为凶悍的部队。
  柳潭里的美陆战第一师第五团、第七团连续5次冲击第二十七军第七十九师的1282和1240高地,阵地被美军的燃烧弹炸成一片火海,岩石化作粉末,树木变成焦炭,所有权得而复失,失而复得,几度易手。
  下碣隅里的美军也拼命向第二十军的部队反扑。
  敌人付出重大伤亡后没有突出重围。
  但宋时轮迅速歼灭被围美军的企图也没有实现。
  28日当晚,第八十师不顾重大伤亡,向内洞峙美步兵第七师第三十二团一个营和炮兵、坦克各一部发动猛攻,将其指挥所摧毁,残敌遗尸300余具,逃住新兴里。第八十师虽于当晚一度突入新兴里,但因兵力不足,冻伤减员太大,被迫撤出战斗。
  与此同时,第二十军第五十八师继续攻击下碣隅里之敌,经激烈战斗,歼灭陆战第一师800余人,控制了下碣隅里以东全部高地。第八十九师亦对社仓里发起攻击,激战竟夜,仍未得手,与美步兵第三师第七团打成胶着。
  各部攻击部队进展甚微,伤亡却异常惨重。
  第八十师伤亡最重,其战斗与非战斗减员已达全师员额的2/3。
  
  宋时轮极为震惊。
  这是在国内战争中从未遇到的情况。如果损失按这个速度上升,整个兵团能支撑多久?
  如此严重的局面,还敢不敢打?还能不能打?
  出国前毛泽东与宋时轮谈话时,就指出第九兵团东线作战是一次战略性任务。11月5日,毛泽东还就此致电志愿军首长和东西两线指挥员,提醒大家注意:如果东线打得不好或打得不及时,江界有可能失守,美第十军将从东面威胁志愿军西线部队,西线部队完全有可能处于东西两线敌军的合围之中,如此将势必造成全局上的不利态势。宋时轮非常清楚,第九兵团如果在此关键时刻动摇手软,让阿尔蒙德冲出包围,导致全局的被动,自己将成为千古罪人。
  宋时轮咬牙定下决心,打!不惜一切牺牲完成这个战略任务。
  舍小我而就大我。
  宋时轮,真英雄也!
  
  打,只能一个个地打。
  先打谁?
  经两天战斗,第九兵团对被围之敌部署已进一步查明,柳潭里之敌为美陆战第一师第五团两个营、第七团和炮兵第十一团两个营;新兴里之敌为美步兵第七师第三十一团第三营和第三十二团第一营及师属炮兵第五十七营和坦克分队,下碣隅里为美陆战第一师师部和第一团两个营、第五团一个营和一个坦克营。总兵力为10 000余人。
  宋时轮审时度势,调整部署,决定先对戴维·巴尔少将的美步兵第七师下手,首先歼灭新兴里之敌,尔后转移兵力,逐个歼灭柳潭里、下碣隅里之敌。
  29日,第二十七军彭德清军长令第八十师彭飞副师长调整建制,整理战斗组织继续战斗,同时调孙瑞夫师长的第八十一师主力会同第八十师围歼新兴里地区之敌。官俊亭师长率第二十七军预备队第九十四师准备随时投入战斗。
  为配合第二十七军攻歼新兴里之敌,宋时轮决定,黄朝天师长的第二十军第五十八师、肖镜海师长的第二十七军第七十九师也分别对下碣隅里、柳潭里之敌进行钳制性攻击。余光茂师长的第二十军第八十九师对杜仓里之美步兵第三师第七团暂取守势。为准备第二步攻歼柳潭里之敌,戴克林师长的第二十军第五十九师暂归第二十七军彭德清军长指挥。
  这边刚在运动部队,调集兵力,史密斯却先动了手。
  下碣隅里和古土里的美军部队,分别向第二十军第五十八师和第六十师阵地猛烈进攻,企图打开接应新兴里和柳潭里美军部队的通道。
  来势汹汹。
  
  29日拂晓,美陆战第一师部队在飞机坦克配合下,向下碣隅里东南角1071.1高地发起一次又一次的猛烈冲击。
  1071.1高地处在新兴里、柳潭里和下碣隅里“Y”字型三岔交点位置上,其地位对双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据守高地东南小高岭的,是第二十军第五十八师第一七二团第三连第三排,带队指挥员是第二十军著名的战斗英雄、连长杨根思。
  28岁的杨根思是新四军老战士,参加过淮海战役等大小数十次战役战斗,多次荣立战功,是著名的战斗模范和爆破英雄,9月份刚出席过第一次全国战斗英雄代表会议,受到过毛泽东等中央领导的接见。
  这样残酷的战斗,他也是头一次经历。
  要饭花子出身的杨根思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站着做人的价值,惟其如此,他也更知道这种价值对于刚刚才站起来的他的同胞们的意义。
  当然也就更明白自己脚下这个阵地对于眼前这帮美国鬼子的重要性。
  不能把这个重要性让给美国鬼子。
  除非他们踏着自己的尸体。
  这没什么,上了阵地就没有想过活着回去,反正任何洋鬼子你都甭再想象过去的日本鬼子一样,一个伤兵进村就能吓跪一村中国人。
  那日子没啦,再也不会回来了。
  现如今的中国人是站起来了的中国人,死也要站着死。
  上午10时,在美陆战第一师发起8次冲击后,杨根思身边只剩下两名伤员,所有的弹药全打光了。
  增援部队尚在途中,美国鬼子眼瞅着又要冲上来了。
  负了伤的共产党员杨根思平平静静地把最后一个炸药包放在自己跟前,又平平静静地对那两个伤员说:
  “你们下去,把重机枪带下去,不能留给美国鬼子。”
  “连长,你……”伤员们不想扔下自己的连长。
  “这是命令!”杨根思斩钉截铁。
  “是!”伤员哽咽着给杨根思行了个庄重的军礼,拖着重机枪爬下了阵地。
  陆战第一师40多个美国鬼子冲了上来。
  杨根思站起来一把拉着了导火索,导火索哧哧地冒着烟。
  杨根思大步向美国鬼子走去。
  美国兵根本没想到这人是来拼命的,都没开枪。
  一个人嘛,能怎么样。
  待到走到跟前了,才发现哧哧冒烟的导火索。
  哇的一声扭头想跑。
  一声巨响。
  敌人腐烂变泥土,勇士辉煌化金星。
  
  杨根思,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一位特等功臣和特级战斗英雄,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一位“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英雄”。
  第二十军第五十八师第一七二团第三连被中国人民志愿军总部命名为“杨根思连”。
  
  29日下午,古土里、堡后庄、真兴里地区的美陆战第一师第一团一个营和一个坦克营、英国皇家海军陆战队第四十一特遣队及韩军陆战队一部1 000余人,在50余架飞机的掩护下,向志愿军第二十军第六十师富盛里、小民泰里一线阵地猛烈进攻,企图打通与被包围的下碣隅里、新兴里、柳潭里之敌的联系。
  这是史密斯的一个败招。
  不要说这样的兵力出援于事无补,就是这支部队本身,也不过是为对手创造了在运动中予以歼击的极好机会。
  运动的美国鬼子比固守的美国鬼子好对付得多。
  第六十师师长彭飞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守卫富盛里的第二十军第一七九团在团长陈占山指挥下奋力击退这支美军的多次进攻,并于黄昏在敌军失去飞机掩护的有利情况下,实施坚决的反冲击,将其包围在富盛里以北的公路上。
  经彻夜激战,敌人除坦克大部分逃回古土里外,其余美、英、韩军大部被毙伤,仅存的240人于11月30日晨6时在麦克劳林少校率领下全部举手投降。
  29日14时,柳潭里的美陆战第一师部队向第二十七军第七十九师阵地攻击,并空投伞兵百余名配合,均被已伤亡惨重的第七十九师部队击溃。
  史密斯这一轮出拳,差点把自己的手给打折了。
  
  史密斯这一轮拳出完后,宋时轮出手了。
  11月29日深夜,战将陶勇亲临新兴里,指挥彭辉的第八十师、孙瑞夫的第八十一师主力和第二十七军全军炮兵,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同时向新兴里之敌发起猛烈攻击。
  提着“重武器”手榴弹的战士们蜂涌冲进美军的坦克防御圈内,与美国兵血肉相搏,于次日拂晓,将敌压缩至狭小地区,
  11月30日13时,美步兵第三十一团团长阿伦·麦克劳恩上校见伤亡惨重,待援无望,便在40余架飞机掩护下,以10余辆坦克为先导,沿公路向南突围。第八十师和第八十一师在伤亡惨重,有些团队只剩几十个人的情况下,仍然坚持战斗,冒着敌机轰炸奋勇投入追击,沿途围追堵截,又将该敌截歼大半,美步兵第三十一团团长阿伦·麦克劳恩上校被击毙。
  战斗异常惨烈、悲壮。
  
  第八十师第二四0团第五连在进攻中被敌火力压制在雪地上。
  冲锋号再次吹响时,却无人站起来向前冲击。
  他们永远站不起来了!
  已经展开战斗队形的整整一个连的干部战士,全部冻死在雪地上,人人都是手执武器的准备冲击姿态,怒目注视着前方。
  没有一个向后回顾的。
  他们全都化作一座座晶莹的冰雕。
  一百多人的连队,幸存者仅仅是一个掉队战士和传达命令的通讯员。
  笔者键击致此不由泪雨潸然,大恸难抑。
  烈火焚身的邱少云已经家喻户晓,可有谁知道在1950年朝鲜东线那个寒冷的冬天,在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九兵团中,还有着众多没有留下姓名的雪上邱少云!为了所有的中国人都能够挺直了腰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上生活,他们付出了自己永远不能站在这个世界上的代价。
  朋友们,记住这些英勇无畏的无名士兵!
  
  两条腿怎么也跑不过汽车轮子。
  剩下的敌人眼瞅着就要窜过封冻的长津湖,与湖西的美陆战第一师会合了。
  这当口,一个再巧不过的事情发生了。
  塞满了一辆辆汽车的美国兵万万没有想到,机械化好是好,机械化使他们摆脱了中国兵没完没了的冲击。但最后埋葬他们的,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机械化。
  刚封冻的长津湖只能过人,不能跑车,载满人的汽车由于单位压力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压强太大,致使湖面坍塌。
  又水葬了一部分美国兵。
  人怒天亦怒!
  剩下的不到几百人,刚跑到后浦里、泗水里地区,又一头撞在第八十一师第二四二团第一营的设伏网上,全部就歼。
  接任团长指挥的唐·C·弗思中校也在其中。
  至此,美步兵第七师第三十一团团级战斗队(第三十一团直属队一部和第三营、第三十二团第一营和师属第五十七炮兵营)全部被第二十七军部队歼灭,共计歼敌3 191人,俘虏该团官兵384人,击毁坦克7辆,汽车161辆,缴获坦克11辆、汽车184辆、火炮137门,各种枪2 345支(挺)。
  第三十一团团旗亦被缴获。
  这是在整个抗美援朝战争中,中国人民志愿军全歼的唯一一个美国陆军团级单位的建制部队。
  彭德怀闻讯大喜:
  “嘉奖第九兵团,嘉奖第二十七军。”
  12月2日凌晨2时,毛泽东致电志愿军总部并宋时轮:
  “庆祝第九兵团两次歼敌大胜利。”
  宋时轮这一拳打得又凶又狠。
  
  1998年长江抗洪期间,这支部队出现在九江封堵决口现场。
  很多人都通过电视屏幕看到了“钢木组合坝”胜利锁住溃口的场面——这是世界抗洪史上前所未有的壮举,那些在洪水中奋勇搏击创造奇迹的年轻官兵们从此也成为了许多影视节目的保留画面。
  这就是从长津湖走来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十七集团军。
  
  第九兵团掉过头来又要收拾柳潭里的陆战队。
  11月30日,美第十军军长爱德华·阿尔蒙德少将向陆战第一师师长奥利弗·史密斯少将和美步兵第七师师长戴维·巴尔少将传达了麦克阿瑟的新命令:
  “长津湖附近所有部队全部撤往咸兴、兴南地区。”
  其实陆战队早已动摇。
  史密斯知道,如果再不赶紧脱逃,步兵第三十一团的命运将会落在自己头上。这几天,他已深深地感觉到,中国军队是一支勇敢善战士气高昂的队伍,有很强的战斗力,从他们不畏重大伤亡奋勇冲锋的精神来看,他们根本没把陆战第一师放在眼里。
  他急令柳潭里的陆战第一师部队迅速突围,向下碣隅里靠拢。
  12月1日,进至清津、惠山镇等地之敌开始向咸兴地区撤退,柳潭里的陆战第五团和第七团也在大量飞机坦克支援下全力冲出包围,向下碣隅里靠拢。
  宋时轮知道他的战士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第五十八师和第五十九师部队营连排三级干部绝大部分都被冻伤,战士们冻饿减员已达到惊人的程度。而面对的陆战第一师陆空协同作战水平非常之高,近距空中支援的飞机在两军相距50米的距离内仍然敢于进行凝固汽油弹的攻击,给阻击部队造成了惨重的伤亡。
  但值此关键时刻,必须坚决打到底!
  第二十七军彭德清军长命令第五十九师师长戴克林率主力坚守死鹰岭,阻敌南逃北援,肖镜海师长率第七十九师、官俊亭师长率第九十四师由柳潭里向死鹰岭驰援。
  但这些在冻饿和战斗中严重减员的部队的战斗力已大大打了折扣,有些团队集合起来的战斗人员已不足百人。情况最严重的第七十九师战斗伤亡达2 297人,冻伤亦达2 157人,全师被迫缩编成5个步兵连和两个机炮连,已难以继续实施大的作战行动。宋时轮只有寄希望于由长津湖东侧直插下碣隅里至真兴里一线的预备队张仁初军长的第二十六军部队。
  就看最后谁先抢到位。
  
  机动力极强的陆战第一师最后还是占了上风。
  12月3日,史密斯豁出血本,在航空火力掩护下,从下碣隅里向柳潭里出击,接应陆战第五团和陆战第七团。
  第五十九师腹背受敌,与敌反复争夺,阵地几经易手。
  据守柳潭里东南1419.2高地的第一七五团第六连一个排全部阵亡,终于还是被陆战第一师突破阵地。
  阵地上的志愿军官兵战至最后一人。
  没有幸存者。
  死伤累累的陆战第一师第五团、第七团翻越死鹰岭,进入下碣隅里与史密斯会合。
  宋时轮懊恼万分,大声问作战参谋:
  “第二十六军为什么不上?”
  “第二十六军还未到位!”
  宋时轮一拳击碎铺着地图的木板桌,铅笔、茶杯散落一地。
  还有什么比让被自己打得头破血流的对手从眼皮子底下逃走更让一位战将痛苦的呢?
  
  陆战第一师合兵一处后,一面紧急空运伤员,一面调集真兴里以南美军部队北援接应。
  自元山登陆以来,陆战第一师仅陆续空运走的伤员就有4 500余人。
  
  宋时轮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打”字,不管局面多么困难。
  宋时轮原拟调生力军第二十六军于12月5日发起进攻,消灭陆战第一师于下碣隅里。但第二十六军主力因大雪没膝,路途遥远,又遇敌机狂轰滥炸,行动困难,加上个别指挥员有怯战心理,指挥犹豫,所以迟至12月6日晚才到达预定位置。只有陈忠梅师长率第七十六师第二二八团于4日凌晨赶到下碣隅里东南的攻击阵地。
  可史密斯一大早就开始突围,15时,在航空火力和地面炮火的掩护下,突破第二二八团阻击阵地,跑啦!
  没有更多办法的宋时轮只好又使出土八路的老法宝。
  断桥破路。
  第二十军军长张翼翔接到宋时轮的指示后,马上命令彭飞师长指挥第六十师部队,把从下碣隅里至古土里乃至真兴里道路上的桥梁全部炸毁,封锁敌南逃之路,特别是古土里以南6公里处的水门桥。
  12月4日,第六十师将架在峡谷断崖上的水门桥炸毁。
  照国内战争的经验,拥有1 400多辆各型车辆、辎重和坦克的陆战第一师这下是没跑了。
  确实,被堵在路上的陆战第一师这时被第二十军和第二十七军部队打得焦头烂额,一天也挪不了几里路,眼瞅着就要完蛋了。
  可他们还是绝处逢生了。
  
  12月6日,美第十军工兵中校约翰·帕特里奇乘飞机侦察了水门桥,估算出需要4套M2车辙桥。
  为保险起见,决定空投8套。
  次日上午9时半,美国远东空军第五航空队出动C-119运输机8架,将8套钢制的车辙桥板和木制的车辙桥组件投向古土里环状阵地内。随即,陆战第七团辎重队担任掩护,两个工兵排当天就将水门桥架通。
  后来,水门桥数次被炸断,又数次被架通。
  不仅如此,对于第二十军用毁坏车辆设置的路障,陆战第一师用推土机很快就予以清除;对于被炸毁的道路和桥梁,陆战第一师机械化作业的工兵分队很快予以修复或重新修筑了迂回道路。
  当晚,美陆战第一师第五团、第七团冲过水门桥,与先期到达的美陆战第一师师部和第一团会合。
  如此惊人的综合能力,如此迅捷的机动速度。
  
  宋时轮和他全兵团的官兵们都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具有高度现代化战争手段的陆战第一师确确实实是个此前从未遇到过的劲敌。
  陆战第一师这个强悍的敌人,给中国军人上了血与火的一课。
  经历过这场战争的那一代士兵,比任何人都渴望自己的军队插上现代化的翅膀。
  陆战第一师对第九兵团也有“从未见过”的认识。
  “中国兵这样多,这样顽强地反复进攻的事从未见过。”
  “他们冒着陆战队的炮火源源而来,其视死如归的精神令陆战队员们肃然起敬!”
  美步兵第七师师属第五十七炮兵营营长卡罗·D·曾顿斯中校说:
  “对这场战斗,我感觉是强烈的,因为我失去了所有的战友。我们伤亡惨重。我从未见过像这样的战斗。我曾经在二战中遇到过德军最后一次大反攻,但也不似长津湖之战这样激烈。那情景真是不堪回首。”
  
  12月9日夜,美陆战第一师所有车辆在公路和桥梁上川流不息,倘若中国军队有一支生力军在此时此刻再度出现,疲惫不堪焦头烂额的陆战第一师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度支撑一记致命重拳的狠击。
  可宋时轮没有生力军了。
  在大雪中徒步机动的第二十六军受到美远东空军航空火力的狂轰滥炸,白天根本无法行动,晚上追击又走不远,每次都只能抓住陆战第一师的一个尾巴。而第二十军和第二十七军的部队经连日作战,饥寒交迫,减员严重,战斗力大打折扣,已经形不成强有力的拳头了。
  黄草岭以南门岘及1081高地上,分别有第六十师第一七九团第八连和第一八0团第二连、第三连各一个排阻击逃敌,但冻锇交加的他们寡不敌众,反复厮杀9个小时后,终被敌人突破阵地。
  据美方资料记载:
  “此处的中国兵,全部坚守阵地而战死,没有一人投降。”
  本来水门桥南侧也有第六十师一个连设伏,又处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位置,应该是史密斯的一个克星。
  可已冻饿10余日的他们全部站不起来了,大部分官兵冻死。陆战第一师冲过水门桥时看到是已经冻僵了的中国士兵。当后续部队赶来的时候,少数握着手榴弹的幸存者也奄奄一息。
  后续部队赶来的官兵们目睹此状全部痛哭失声!
  然后疯狂地扑进战场。
  
  但还是要打!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两支英勇的铁军还是表现出高昂的战斗意志和坚韧精神,所有还能活动的人包括轻伤员都投入追击。有些被冻掉了脚趾头的战士仍然瘸着腿跟着往上冲,死死地缠住敌人,分别在古土里以南隘路口、堡后庄和上、下通里以北水洞、龙水洞地区,将陆战第一师部队截住并予以重创。
  陆战队员们常常被许多一瘸一拐的提着手榴弹的中国战士折腾得半天动弹不得,常常付出了重大伤亡冲开血路却发现阻击者不过是几个甚至一两个快要冻僵的中国士兵。
  陆战队员们从未遇上过这样的敌人。
  “只要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就要继续战斗下去。”
  这就是新中国的人民军队。
  陆战第一师一路上被打得七零八落,狼狈不堪。
  12月12日,精疲力竭的陆战第一师在罗伯特·索尔少将的美步兵第三师的接应下,终于逃出了第九兵团的包围。
  他们称这段日子为“炼狱般的经历”。
  
  据陆战第一师自己统计,侥幸逃脱包围后,尚有着24 124名官兵的美陆战第一师战斗减员4 418人,冻伤减员7 313人,减员总数为11 731人。减员数量为全师兵员总数的40%。
  这是该师成立以来受到的最为沉重的打击。
  陆战第一师作战处的阿尔法·鲍泽上校认为,如果中国人拥有足够的后勤支援和通讯设备,陆战队绝不可能逃离长津水库。
  “陆战第一师不过是侥幸而已。”
  他心有余悸地说。
  加上美步兵第七师、步兵第三师及其它部队的损失,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九兵团在长津湖战斗中共歼灭美军13 900余人(不包括非战斗减员)。
  第九兵团战斗伤亡19 202人,冻饿减员28 954人,其中冻亡1 000余人,冻伤后救治不及而致亡者3 000余人;减员总数48 156人。减员数量为全兵团兵员总数的32.1%。也就是说,全兵团每3个人中就有一个人牺牲或负伤或冻伤。第二十军冻伤最为严重,营连排三级干部大部分被冻伤所致坏疽致残致亡,全兵团严重冻伤减员高达22%,而大多数人均受到不同程度的冻伤。
  
  作战结果:“联合国军”美第十军遭到歼灭性打击,伤亡惨重,演成全线大溃退,完全没有达成其战役意图;而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九兵团全线进攻,基本实现战役目标,并完成了巨大的战略任务。
  宋时轮和他的江南子弟,功勋永垂!
  
  12月17日,中央军委毛泽东主席致电宋时轮将军:  

  第九兵团此次东线作战,在极其困难条件下,完成了巨大的战略任务。由于气候寒冷、给养缺乏及战斗激烈,减员达四万人之多,中央对此极为怀念。
  

  没有人公开批评过宋时轮将军在如此众多的冻伤减员的问题上应负什么责任。
  毛泽东没有,彭德怀也没有。
  他们都知道,在瞬息万变的战争环境中,一而再再而三地打乱原部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加上刚成立的国家没有建立起相应的应急动员体制,出现这样大的非战斗减员是难以避免的。宋时轮面对复杂情况决心坚定,处置果断,完成了艰巨的战略任务,表现出高度的全局意识和战略观念,确实是一位杰出的高级指挥员。
  毛泽东多次发电,对宋时轮和第九兵团予以高度赞扬。
  可宋时轮将军却终生为此自责、内疚。
  倘若从接到准备入朝作战命令开始,就不对补给存依赖心理,捧起老法宝,发动大家“八仙过海”想办法就地筹集或购买冬装;倘若能照原计划在山东完成3个月整补;倘若能在东北实现两周整训并进行必要的补给;倘若……
  如果这一系列“倘若”中能够有一个或两个变成现实,那么第九兵团的冻饿减员会更小,作战成果会更大。
  然而,战争毕竟是战争,没有“倘若”可言。
  何况是一场别人强加在我们头上的战争。
  
  1952年7月11日,时任中国人民志愿军副司令员的宋时轮将军被中央军委任命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高级步兵学校校长兼政治委员。
  9月的一天,在鸭绿江边即将返国的宋时轮将军向长津湖方向脱帽弯腰,向长眠在那里的他认识和不认识的亲密战友、有名和无名的忠勇士兵,深深地鞠躬90度。
  当他抬起头来,戴上军帽向他们致庄重的军礼的时候,人们发现,这位身经千战的名将已经泪流满面。
  
  1992年,一位海外华人在《世界军事》上撰文:

  第二次战役即清(川江)、长(津湖)之战迫使敌军转入防御,从而扭转了朝鲜战局。
  ……
  中国人自近代以来第一次主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战胜一个西方列强(而且是最强国)的战争应该是抗美援朝战争。只是经过这场战争,中国人才真正在世界强国之林中站立起来。清长之战是对一百年前鸦片战争的一个交代:是的,我们战败过,但是现在我们胜利了!因此,清长之战值得我们每一个炎黄子孙永远引为自豪和加以纪念。
  ……
  建议:宣传清长之战的历史地位,每年12月24日举行隆重的纪念活动。
  

  他还建议,为宋时轮、梁兴初等民族英雄和他们的士兵们刊碑。
  笔者举双手投赞成票。
  
  1991年9月17日,宋时轮将军面带微笑走向永恒。
  他曾说:
  “让我们永远记住这段历史,因为它是中华民族的辉煌!”
  我们记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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