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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宋时轮忍饥耐寒·开国第一战(10)》

第十章

出手迅疾 梁兴初将功补过
上阵匆忙 宋时轮忍饥耐寒


   铁流两万五千里,      
      直朝着一个坚定的方向。  
苦斗十年,        
        煅炼成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一旦强虏寇边疆,     
   慷慨悲歌上战场。     
 首战平型关,       
 威名天下扬!       
……           

——《八路军军歌》


  从大榆洞一回到第三十八军,梁兴初就变得沉默寡言。
  从小到大,梁兴初还是头一次丢这么大人,特别是彭总咬牙切齿地骂第三十八军“什么主力,鸟主力!”,让人听了着实伤心。
  咬牙硬听着的梁兴初当时眼泪直往肚里吞。
  骂我梁兴初,当然没得说,仗没打好嘛,该骂!
  可千骂万骂不该骂第三十八军啊。别人不知道,你彭总还不清楚第三十八军?那是你彭总一手带出来的老部队嘛!从当年万里长征的红三军团,到山海关打到镇南关的第三十八军,从斗小鬼子到收拾老蒋,第三十八军什么时候装过孬?你彭总操第三十八军的娘,操到最后,还不得操到你自己头上?
  闹到这份上还有啥说的。只有这次好好打出个样儿来,把丢掉的面子找回来,让彭总看看,咱第三十八军究竟是不是主力!
  在11月16日召开的军党委会上,梁兴初当着参加会议的韩先楚副司令对大家说:
  “这次我们没打好,彭总冲我骂了娘,骂得好!打得不好的责任主要在我,当然该骂我。”
  满座汗颜。
  杨大易的头已经埋到了桌沿下。
  “不过,咱第三十八军是不是主力,要这一次打了才算。上一次没打好,不一定这次也松包嘛。这次要再打不好,我们全都没脸回国见江东父老了。”
  是喽是喽,要那样谁还敢往回走?连老婆孩子都跟着丢人。
  “你们上次就是没打好嘛!”
  韩先楚火上又浇了一瓢油,“辜负了主席和彭总的信任。彭总生气骂了娘,那就是在敲打你们嘛!”
  该敲,该敲!奶奶的,回头我们卯足了份量去敲打美国鬼子。
  全在心里使劲。
  打那以后,梁兴初和刘西元政委、江拥辉副军长天天关注敌人的进展情况,没日没夜地跟地图膘上了劲儿。不正经吃也不正经喝,饿了就抓一把炒黄豆。同时组织各营前沿观察组进行战场观察,并派出精干侦察分队夜间捕俘、观察地形敌情。
  情况很快清楚了,第三十八军正面德川之敌为韩军第七师、第六师第二团及第十团一部共约12个营的兵力,正准备发起进攻。
  大家眼里瞅着,心里盘算着,这一刀怎么个捅法。
  每天早晨,警卫员都慑手慑脚进来收拾扔了一地的烟屁股。
  11月24日清晨,熬得一双眼睛通红的梁兴初用红铅笔在地图上的德川画了一个圈,把韩军第七师牢牢地套在中间。
  “彻底干净消灭它!”
  他嘶哑着嗓子对刘西元政委和江拥辉副军长说。
  
  两小时后,韩先楚副司令员再次调整部署,决定由第四十军穿插至苏民洞、杜日岭、九政里及以南地区,割断美军与韩军第七师、第八师之间的联系,让梁兴初和吴瑞林放手大打。
  
  第三十八军要放响这次战役的头炮。
  11月24日晚,梁兴初和刘西元政委、江拥辉副军长最后敲定,对德川的攻击采取先远后近,先侧翼迂回后正面攻击的战术。25日16时开始行动,第一一三师25日17时于现地出发,经德川东面插至德川南面的遮日岭南北,切断敌人退路,而后由南向德川攻击;第一一二师于25日16时由现地出发,经德川西面插至云松里,而后由西向德川攻击;第一一四师于25日20时从现地出发,从正面向德川发起攻击。
  三只铁锤砸你个小蚂蚱,看你这回还有跑!
  除第一一二师因隔得太远外,第一一三师师长江潮、第一一四师师长翟仲禹都被叫到军部当面交代了任务。
  
  一切安排就绪时,韩先楚副司令员来了。
  “梁大牙,你们一个军打德川行不行呀,我看让吴瘸子来一个师给你搭把手怎么样?”韩先楚历来没废话。
  “用不着,德川我们包了!”梁兴初用充满敌意的眼光看着这位老上司——他现在听什么都觉着有瞧不上第三十八军的意思。
  “你有把握?”韩先楚脸一板。
  “军无戏言!”梁兴初脖子一梗。
  “那好,我让吴瘸子单独收拾宁远的伪八师!你们两边一起动手。”韩先楚心说现在还是别招惹这位,赶紧走吧。
  送走韩先楚,梁兴初叫来军侦察科副科长张魁印。
  “敢不敢插到敌人后面去?”梁兴初一瞪眼。
  “这有啥不敢的?”
  张魁印心说咱侦察兵不就是干这个的吗,军长今天是怎么啦?不会是让彭总给骂糊涂了吧?
  “都准备好啦?”梁兴初上下打量着张魁印,一脸怀疑状。
  “准备好了,先遣队323人,都是军侦察队和第一一三师侦察连的好汉,干这活儿没得说。还有朝鲜平安南道内务署的同志给我们当向导。完成任务没问题!”张魁印心说这活儿咱也不是头一回干了,军长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
  “没问题?把任务给我复述一遍!”梁兴初还是板着脸。
  “先遣队携带电台在今晚出发,从德川和宁远之间的空隙向敌后穿插,进至德川以南的武陵里,26日早晨8点以前炸掉横跨大同江支流的武陵公路大桥,截断敌人南逃北援的通道。沿途要随时向军前指报告敌情、地形。”张魁印早在脑子里把这些过了一遍又一遍,你就是让他吃了蒙汗药他在梦里头还能把这些背得一字不拉。
  话又说回来,谁敢跟侦察兵比记性呀!
  “好,具体注意事项江副军长跟你们讲。”梁兴初略显笑意。
  这是梁兴初备下的一支奇兵。
  
  深夜,第三三九团有一搭没一搭向敌人阵地放枪放炮,作出一付懒懒散散的进攻姿态。
  臂缠白毛巾的先遣队以此为掩护,在张魁印和第一一三师侦察科科长周文礼率领下,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敌人阵地插了进去。
  
  杨大易这回是卯足了劲儿要挣回脸面。
  第一一二师刚完成轮番抗击、诱敌深入的任务,完全没有得到休息,就于11月25日16时30分从中草洞、杜门洞出发,再次翻越1200米标高的兄弟峰,向德川侧后迂回。
  杨大易怕大家路上遇到敌人恋战,误了大事,下了个死命令:
  “遇到敌人以少数部队顶住,大部队猛插过去,谁也不准贪吃恋战,谁恋战老子对谁不客气。”
  由于德川西面是韩军第七师与美步兵第二十五师和土耳其步兵第一旅的结合部,互相依赖,防守不严,所以第一一二师的穿插没遇上什么大麻烦。
  只是路上碰到敌人一支车队,被前卫连截住打瘫在公路上了。
  爬上车一看,全是活的火鸡。
  一问俘虏才知道,那是人家美国佬过感恩节的圣餐。
  把大伙儿馋得不行。
  打从进了朝鲜,简直就象当了出家人。除去炒面就是玉米粒,整整一个月,就没怎么沾过荤腥。朝鲜老百姓家里的东西有铁的纪律管着,谁也不能动,就是地里的白薯也不准挖。第三三四团的老营长冯怀志那么老的资格,只因砍柴做饭误砍了老乡一棵双株树的树枝,就让副团长朱家礼给撸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还让人家在那些可以当自家孩子的新兵蛋子面前没完没了的检讨。
  不过话说回来,朝鲜老百姓家里也让这场战争折腾得只剩下咣当响的铜盆了。
  有人说咱就替美国鬼子感恩一回,过过这洋节吧,烧顿鸡吃?
  杨大易说你们全他妈闭嘴,立马给我上路,耽误了时间逮不住伪七师看我活劈了你们吃!
  大伙儿吐吐舌头。赶紧把俘虏来的美国佬和韩军士兵捆巴捆巴扔山沟里,然后风风火火地跟着师长一门心思赶路。
  11月26日5时,第一一二师占领德川西面的钱三里、云松里、安下里等地,斩断了德川守军与军隅里的美军和土耳其步兵第一旅的联系。
  杨大易心说这回就是钻八个黑人团出来老子也要往黑里打了。
  
  第一一二师出击半小时后,第一一三师出了发。
  第一一三师师长江潮也想打个翻身仗。
  他对营团干部们交代说:
  “每个团,每个营连都准备当前卫!遇上敌人,一个营扭住打,另一个营继续往前冲。不准恋战。交替前进。”
  师前卫第三三七团首先向当面韩军第十团发起攻击,攻占了583高地,打退了755.4高地敌人的反扑,控制了江北出发阵地。
  第三三八团继续前进,冲过韩七师和韩八师的结合部,于当夜21时到达大同江边的新坪里。
  大同江江水淙淙,寒风溲溲,江边已经结上薄冰。
  师政治委员于敬山让饲养员牵着战马,自己脱掉棉裤和鞋袜,头一个赤足涉入寒彻骨髓的江水。
  其它干部纷纷效仿。
  报务主任张甫干脆连棉裤都没脱,将电台高高顶在头上,紧跟在政委之后。
  一江之中,全是赤足涉水的军人,分不出官和兵。
  
  第三三八团后卫第一连刚走到江心,就听得已上岸的战士一声惊叫:
  “左边有敌人!”
  我的天,黑压压一大片,足有一个营,看来是来抢占渡口的。
  “第一排,跑步,占领滩头阵地!”
  连长大喊。
  江心一片水花飞溅,战士们飞跑起来。
  还没过江的第三排把机枪架在土坎上先开了火,接着,正在向南岸飞跑的战士们也纷纷扔出手榴弹。
  哪里还顾得上穿棉裤呀,全都穿着湿漉漉的裤衩光着大腿就扑了上去。
  这也是一大奇观。
  敌人根本没想到这儿会有中国人,听见枪声竟然东张西望不知道该干什么,直到第一颗手榴弹在身边爆起了蓝烟,才如梦初醒。
  枪都没来得及举起来,已被第一连的机关枪、手榴弹给罩住了。
  连长紧接着高呼:
  “冲啊,抓活的呀,抓活的立大功呀!”
  战士们拼命往前扑,连炊事班也不甘示弱,有的拿菜刀,有的拿扁担,还有的拿饭铲,跟着往上冲。
  江南岸一片杀声。
  一下子搂了140多个俘虏。
  穿得臃肿不堪的韩军士兵打着冷颤,用惊恐的目光看着这些在刺骨寒风中光着腿还得意洋洋兴高采烈的士兵,着实感到没法理喻。
  天兵天将?
  
  过江后,第一一三师便采取了战斗行军姿态,每个连的任务都一样,随时准备充当尖刀连,交替掩护前进。不恋战,不停顿。沿途击溃韩军第二团、第八团各两个营阻击,插向德川南面。
  11月26日8时,第一一三师进至德川南,占领济南里、遮日峰、龙洞南山,割裂了德川、宁远之间的联系,切断了德川之敌南逃的退路。
  
  11月25日晚20时,第一一四师从德川北面向韩军第七师发起攻击。激战至次日凌晨5时,第三四0团占领堂洞北山,随后又击溃了韩军第二团、第三团各一部,并于9时攻占铁马山、三峰地区;第三四一团也一举攻克发阳洞北山。
  进展顺利。
  跟随第一一四师指挥的江拥辉副军长从猛烈的炮声中大致分辩出敌人炮兵阵地的方位,并经俘虏证实是韩军第七师的105榴炮营,阵地位于沙坪站以北。
  江拥辉让第三四一团派一个营在发起总攻前端掉它。
  第三四一团第二营动作很麻利地冲过敌人的炮火封锁,于26日凌晨4时将敌人炮兵营包围,20分钟解决战斗,并将赶来增援的韩军第八团击溃。缴获美式105榴炮11门,汽车50多辆。
  敌炮兵营长等40余人做了俘虏。
  打响之前先端掉敌人炮兵阵地,后来成为抗美援朝战争中志愿军一条屡试不爽的重要经验。
  失去炮火掩护的敌人没有了依仗,立刻张惶起来。
  第一一四师顺势于26日11时占领德川之北的斗明洞,完成了将敌人压缩至德川的任务。
  韩七师这下没得跑喽。
  
  在军主力包围压缩敌人的同时,张魁印带领的军先遣队又在敌人后面放了一把火。
  一插入敌人纵深,身着韩军服装的先遣队员们,全都将手榴弹拉环扣在手上,随时准备与敌人遭遇。路上遇见敌人就先让朝鲜同志上去跟人家瞎掰活,能糊弄就糊弄,不能糊弄就手榴弹刺刀的干活。敌人人少就迅速吃掉,人多则打了就跑。穿过层层障碍,克服重重困难,一路上创造了数十个惊心动魄的故事,马不停蹄地向武陵桥赶去。
  这活儿,当土八路的时候就练得跟玩似的。
  11月25日下14时,先遣队到达杨柳峰作短暂休整,同时用电台向军指报告了沿途敌情。证实了敌人后方的空虚情况。
  和第一一三师一样,他们也是赤足涉过大同江的。然后穿着结成冰的棉裤翻山越岭走了100多里路。终于于26日凌晨到达武陵桥头,并与军指沟通联系。
  军指回电说德川敌人已被合围,你们赶紧按预定时间炸桥吧。
  那当然,不然咱干什么来了?
  侦察员们没怎么费事就把守备武陵桥的韩军一个排给打发了。
  然后是一声巨响,100多米长的钢筋水泥大桥飞上了天。
  张魁印低头一看表,26日上午8时差10分。
  还没离开被毁的桥梁,就看见德川的韩军汽车冲出来一长溜。
  可是已经来晚了,正好被先遣队拦个正着。
  被打翻了5辆弹药车后缩了回去。
  张魁印估计敌人还要来,旋即占领了552.3高地,准备阻击南逃、北援之敌,配合军主力围歼韩七师。
  这段史实后来被拍成军教片《奇袭武陵桥》,在全军内部放映。因该片多处涉及当时还属机密的部队番号,不宜在全国发行,后来又以这个素材由八一电影制片厂的电影工作者们改编为故事片《奇袭》。
  在新中国,这是部家喻户晓的影片。
  
  在第三十八军各部开始向德川压缩时,韩军第七师师长申尚澈准将就察觉有陷入重围的危险,两次驰电向沃克呼救。
  脑袋一向还算清醒的沃克这回不知为什么也发了呆。回电说你们慌什么?这是共军“无关大局的骚扰”,别惊慌失措搅了麦帅的圣诞攻势。
  看来沃克也让麦克阿瑟糊弄得神经短了路,思维呈直线状。
  让人想起电影《平原游击队》中老鬼子松井那句话:
  “慌什么,一个李向阳就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
  怪了,美国鬼子跟日本鬼子咋都一个模样?
  
  在梁兴初完成这一系列攻击动作的同时,第三十八军右翼友邻第四十军第一一九师占领了苏民洞,第一一八师也向新兴洞发展进攻;左翼友邻第四十二军第一二五师和第一二四师合力将韩军第八师大部歼灭,冲进宁远城;第一二六师歼灭韩军第六师一个团,也于26日凌晨3时占领孟山,正向北仓方向发展进攻。
  德川的韩军第七师四面受敌,已成瓮中之鳖。
  
  梁兴初原想入夜发起攻击,这样没有防空顾虑。可发现韩七师有突围逃跑迹象,害怕又把煮熟的鸭子给放飞了,决定提前动手。
  这回不能再叫你把我弄得丢人现眼了。
  11月26日下午14时,第三十八军缩小包围圈,向被围韩军发起猛攻。
  由于被麦克阿瑟的圣诞攻势所糊弄,韩七师所有部队均处于进攻姿态,完全没有工事依托,加上炮兵阵地已被第一一四师摧毁,所以面对憋了一个多月闷气的第三十八军凌利的攻势,不要说还手之力,连招架之功都没有了。只能象网中的鱼一样乱冲乱撞,与进攻的志愿军混战在一起,完全失去了建制。飞临战区上空的美国飞机也只能在天上乱转悠,一点招儿也没有。
  这样打起来又顺手又痛快!
  
  可敌人溃不成军也有溃不成军的麻烦。
  抓俘虏换不过手脚来!
  第三三六团第五连政治指导员侯征佩率领第一班和第二班17名战士控制着德川东南的一个山头制高点,他们是淌过一道冰河冲上来的,棉裤全都结了冰,一挪步就咔咔乱响。
  正作下蹲运动活动腿脚呢,就看见2 000多韩军沿德川到价川公路象潮水般地漫了过来,遭到冲上公路的部队的迎头痛击后,又向公路西侧的大同江涌去。
  前面的敌人下了河,后面的敌人还在争先恐后地往前撵。
  侯征佩觉得这当口下手准能大捞一把,就招呼大伙别蹲了,赶紧拿手榴弹砸敌人吧。
  手榴弹在敌人堆里频频爆响,一颗就炸倒一片,效力超出平常好几倍。惊慌失措的敌人乱作一团,后面的人挤着前面的人,滚倒在江水里一边扑腾一边乱喊乱叫。
  韩军官兵回头又往公路上跑,又被公路上的部队打了回来。
  反反复复几次,到处都乱七八糟扔下一堆堆尸体。
  看看火候到了,侯征佩带着自已的17个兵冲上去抓俘虏。
  机枪射手严同宝把轻机枪挂在脖子上,短点射有板有眼打得象敲鼓点,直着身子往上冲。
  哪忙得过来呀,到处都是象没头苍蝇一样乱撞乱跑的敌人,逮住这个,那个又跑了,喊“缴枪不杀”人家又听不懂。
  把人给急得。
  幸好这时上来了个朝鲜族联络员金成玉,哇里哇拉一喊,敌人老实了,纷纷举着枪过来投降
  17个人抓了近200个俘虏。
  确实大捞了一把。
  
  乱了套的敌人差点把第一一二师指挥所也给冲得乱了套。
  师长杨大易去第三三四团第一营组织进攻去了,副师长李忠信正盘腿坐在炕上写战报,捎带着还看着一个美国俘虏。
  突然一个电话打进来:
  “副师长,你别说话,有一股敌人正往你那去……”这是正在外边查线的电话员压得低低的嗓门。
  李忠信猛地一激灵,刚站起身来,政治委员李际泰就拖着一条负伤的腿走了进来:
  “老李,门外就是敌人,赶紧想法给拾掇了!”
  李忠信一边招呼卫生员给政委包扎伤口,一边从警卫员身上抓过一支二十响快慢机,冲到了门口。
  门口坐着一大堆叽叽喳喳的韩军。
  打从穿上二尺半那天起,李忠信就在战场上跟敌人刀对刀枪对枪的玩命过招,抗战时又常跟鬼子汉奸脸对脸的打“挑帘子战”,遇上这种事自然不会慌乱。看好情况,他悄悄折身回到屋里,命令警卫班抢占屋后山头,又让司号员把号吹起来。
  号声一起,韩军立马就慌了神儿,想着共军是不是上来了。
  李忠信乘机冲到门口把快慢机抡圆就是一梭子。
  七零八落地倒下几个,其他的跳起来就跑散了。
  可屋里的美国俘虏也跑得没影了。
  正在第三三四团第一营的杨大易站在山头上一看:我的天,一条沟都是乱糟糟的韩军,足有好几千人,天上还有几架飞机掩护。
  杨大易命令第一营赶紧冲到敌人堆里去,这样飞机就没招了。
  战士们端着刺刀嗷嗷叫着就冲到了敌人中间。
  刚好第一营的炊事员们也抬着饭锅上来了。
  “来得好来得好,你们也下去抓俘虏!”杨大易往山下一指。
  扎着白围裙的炊事员们挥舞着扁担、饭勺也呐喊着冲下山去。
  让人看着对劲又不对劲!
  
  第三三八团指挥所也受到了敌人散兵的包围。
  团政治委员邢泽和政治处主任崔浦正双双蹲在野地里解大便,就听见人声嘈杂,敌人黑压压的一片漫了过来。
  二人提起裤子就往指挥所跑,还没跑到就被乱作一团的人群卷了进去。正在着急,只见团部警卫班带着师后勤的徒手司机排冲了进来。
  “往沟里赶,往沟里赶!”两人赶紧招呼。
  赶,赶羊哪?
  团指挥所圈住了500多韩军俘虏。
  哈,拉屎都拉出了几百俘虏。
  这笑谈后来传了好久,还演绎出若干种版本。
  
  第三三八团第八连运气最好,把韩七师的美国顾问团给包圆了,第八班班长还跟高他一头的美国鬼子摔跤,把人家掐得捂着下身躺在地上哇哇乱叫爬不起来。
  逮住美国上校、中校各1名,少校6名。
  他们很懊丧,对来审讯他们的韩先楚副司令员说:
  “没想到你们进攻组织得那么好,我们简直就像在做梦一样。”
  
  江拥辉副军长和翟仲禹师长站在第一一四师指挥所门前指挥消灭从德川逃下来的敌人败兵,让第三四二团第二营营长姚玉荣担惊受怕得不行,使劲把首长们往屋里赶:
  “首长你进去你进去,这活我们干得了!”
  “我进去?我进去就看不了热闹了。”
  江拥辉站着不动,看着小伙子急得满脸通红觉得怪有趣的。
  姚玉荣一看没办法,让通讯班看住副军长和师长,自已指挥部队拼命地冲杀,把敌人赶了回去。
  韩军再也鼓不起劲了。
  
  整个下午,德川的韩七师在飞机的掩护下突围了3次,3次都被打了回去。激战到晚19时,韩军第七师除少数逃窜外,其余全部就歼。
  经过一昼夜的激战,第三十八军前进50~70公里,毙伤韩军1 041名,俘虏2 087名,缴获各种炮156门,汽车218台,电台33部,击伤敌机一架,俘虏美国顾问团上校团长等8人。
  
  加上第四十二军的战果,中国人民志愿军在德川、宁远战斗中共歼灭韩军第六师、第七师、第八师等大部共5 000余人。
  此时,韩军第二军团番号已不再具有战术单位的意义。
  
  11月27日早晨,美国广播新闻评论员宣称:“大韩民国军队第二军团被歼灭,业已完全消失不复存在,再也找不到该部队的痕迹。”
  虽然“联合国军”方面宣称韩军第二军团已被歼灭,但志愿军统计战果却只有5 000余人。这是因为抗美援朝战争初期的韩军好打不好抓,基本上是一击即溃,一溃就钻深山,钻进深山就跑回家。那时候又没有多的兵力和精力去组织清剿,所以统计战果往往远低于韩军实际损失数。
  事后不久,美国陆军参谋学院组织撰写了《德川战役南韩第二军团被歼检讨》一文,作为研究中国军队进攻的范文。该文认为:中国军队进攻作战的优点是“集中压倒兵力于企图决战方面”,“发动大规模重迭的夜间攻击,深入敌人阵地后方控制整个战场。”
  该文作者之一的美国陆军参谋学院教官罗伯特·C·肯末朗中校对德川战斗的评价很有意思:

  
  ……
  著名广播评论员的描述如若加以细密研究,固然不免表现出新闻报导的欠正确及过分夸张,但事实上,韩国第二军团确被消灭无遗,而且整个军团所属3个师,在中共军队的大规模攻势之下,不到24小时即告逆转,演成被歼灭的悲剧。
  ……
  此一战役是中共军队在韩国战场上的第一次大规模突击,亦是共军方面反击的前奏。这一次共军的反攻,迫使联军退至三八线以南,甚至有一时期还威胁联合国军在朝鲜半岛的立足点。但另一方面亦使联合国军获得第一次机会揣摸中共军队在现代化战争中所应用的大部队战术及其原则。
  

  德川之战最直接的战役效果是:
  联系“联合国军”东西两线部队的枢扭被切断,沃克的后方失去屏障。
  当时还有西方报纸称:“现在前线从战壕到第八集团军司令部,人人皆知圣诞节回家的希望已告破灭,士气较寒暑表的降落还要快。”
  梁兴初终于吐出了憋在胸中的一口闷气。
  
  就在韩军第二军团被歼的前一天,大榆洞的志愿军总部遭到12架F-80战斗轰炸机的狂轰滥炸,数十枚凝固汽油弹扔在作战值班室的木板房周围。
  木板房倾刻即被焚毁。
  作战参谋毛岸英、高瑞欣没来得及从木屋中跑出来。
  他们刚刚入朝50天,都没有来得及看到明天的胜利。
  毛岸英,时年28岁,是毛泽东一家为革命战争牺牲的第六位亲人。
  一门忠烈,一门英雄。
  即或仅仅是因为这个,笔者也要千百次地放声歌唱:
  “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
  
  在“联合国军”东线部队中,风头最健的是戴维·巴尔少将指挥的美步兵第七师。
  11月21日,美步兵第七师的主力进至丰山,先头部队步兵第十七团也冲到鸭绿江边惠山镇,还十分得意地面对中国升起了美利坚合众国国旗。
  不少官兵得意之间忘了形,拉开裤子就向鸭绿江中撤尿。
  美第十军军长爱德华·阿尔蒙德少将也驾车从50公里外匆匆赶来,摄下了一张遥望鸭绿江对岸的照片。
  这一天,“联合国军”总部所有的摄影师都倾巢出动,来抢这个新闻头条。
  麦克阿瑟少不了又要来一番热情洋溢的贺辞:
  “最衷心的祝贺,内德,转告戴维·巴尔的第七师中了头彩。”
  
  美步兵第七师在美国陆军中享有“滴漏器师”的美誉,意思是这个师在执行作战任务时,从来都是象古代计时用的“滴漏器”一样准确无误。
  他们哪里会想到,他们正在准确无误地走向一个大陷阱。
  
  笔者也有个问题没有想到。
  美步兵第七师师长戴维·巴尔少将在一年多以前的中国内战期间担任过美驻华军事顾问团团长。从他任顾问团长期间给蒋先生支出的招数可以看出,此公很有战略头脑,估量形势亦不乏慧眼灼见,对中共军队应该说知之甚多,绝非等闲之辈。可为什么偏偏在这当口竟然如此轻率孟浪?不管不顾地非要往土八路们的枪口上撞呢?
  谁能把这码事儿说道个清楚明白?
  
  五角大楼的文臣武将们全都额手相庆。
  他们现在已开始关注和讨论如何设法使中国人同意在边界设立中立区的问题了。国防部副部长罗伯特·洛维特建议:麦克阿瑟应为设立非军事缓冲地带创造条件,部队后撤至鸭绿江以南建立防御阵地。
  几乎所有的人都同意洛维特的建议。
  就连素来老成持重的劳顿·柯林斯上将也被胜利的幻象所鼓舞,甚至已经在勾勒一条鸭绿江以南10~25英里的假想线了。
  这些异想天开的设想全部产生于美第八集团军所指挥的韩军部队刚刚遭受重创之后,让人怀疑这些军政要员们是不是全都吸食了大麻或者海洛英。
  美利坚合众国这是怎么啦?
  
  多年后,美国军事历史学家约翰·托兰写道:
  “整个韩军第二军团已被打得仓皇溃逃,而参谋长联席会议居然认为战争快要结束了,就因为一小股美军窜到了鸭绿江边。他们可曾记得首批联合国军向同一虚幻目标前进的下场吗?”①[① [美]约翰·托兰:《漫长的战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第297页。]
  当局者迷。
  
  11月26日,当西线的韩军第二军团崩溃的时候,东线美第十军官兵依然在兴高采烈地往前拱。一座狼林山脉隔开了他们彼此的联系,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部队即将被中国军队动一个大手术了。
  甚至根本没几个人知道与自己相隔仅数十公里的西线友邻部队的情况。
  实际上,即或是奥利弗·史密斯少将这样的高级指挥官,也是在一周前才偶然得知另外一半“联合国军”部署的确切情况,知道这些“联合国军”部队就在离他们阵地几十英里以外的地方打仗。这还多亏了一位陆军预备役少将、史密斯的老友弗兰克·洛,他作为杜鲁门总统的私人代表到朝鲜来了解战况,碰巧把一张标有第八集团军态势的透明图带在了身上。而这些东西也是他几天前访问美骑兵第一师时,从霍巴特·盖伊少将那里偶然获得的。
  “这似乎是不可思议的,”后来侥幸逃脱厄运的史密斯少将说,“这位作为杜鲁门总统在朝鲜的私人代表的陆军预备役少将,居然是第十军和第八集团军之间实际联系的唯一工具。这两支部队之间的所有其他联系都要通过总司令部的电报往来。”
  其实沃克这边何尝又没有类似的隐患?
  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一位年经记者乔治·赫尔曼曾向他提问:“将军,你说你的巡逻队已经与右翼‘据信是友邻’部队建立了联系。他们是友邻部队吗?”
  “我们是这样认为的。”沃克答道。
  “你不知道吗?”新闻记者专会刨根问底。
  “我们认为他们肯定是友军。”沃克心说这无冕之王真麻烦。
  “你们与右翼没有任何联系吗?”新闻记者都在替沃克担忧了。
  “没有,我们是各自独立作战。但我们确信,那些部队肯定是友军。”
  连沃克也染上了麦克阿瑟那信口开河的毛病。
  然而几天以后,这些“友军”差点儿把第八集团军全部埋葬在朝鲜。
  这种事情发生在通讯联络工具十分先进发达的美国军队中,实在是匪夷所思,让人无法理喻。
  这又要回到老问题上来了:
  麦克阿瑟是干什么吃的?
  
  11月24日,也就是麦克阿瑟的“最后攻势”发起日,美陆战第一师3个团全部进入长津水库以东地域。美步兵第七师第三十一团也进至元丰里,第十七团则从惠山沿鸭绿江西进,准备与西线“联合国军”会师。韩军第三师主力进至端川以北的白岩、韩军首都师进至清津。
  他们哪里知道,在那些白雪皑皑的山头和谷地里,隐蔽集结着15万虎视眈眈的中国军队,正等着一声令下就对他们下手哩!
  这是中国军队另一支王牌主力——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九兵团。
  
  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九兵团是一色的华东子弟兵。
  第九兵团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宋时轮是黄埔军校第五期的学生,这个辈份,在国军中排起来也是不低的。可黄埔五期在蒋介石眼中是捣乱分子最多的一期,共党分子最多又最让人头痛,所以“清党”的时候杀得也很厉害。后来中共方面的许多名头很响亮的人物都出自这一期,象许光达、杨至成、赵尚志、张宗逊、陶铸等等。
  来自湖南醴陵的宋时轮,也是其中一位活跃分子,1926年一进黄埔就是CY,次年即转成了CP,成了校长蒋介石的死对头。后来又在战场上把蒋校长手下那些黄埔学友打得头破血流,让校长大人很是难堪。后来中央军委解放台湾也是准备动用宋时轮的这支部队,让学生领着兵马去把校长给“请”回来。
  宋时轮的副手是兵团副司令员陶勇将军,那也是个呱呱叫的战将,胆大包天的人物。谁不知道陈老总手下的叶(飞)、王(必成)、陶(勇)啊。
  第九兵团的部队都是第三野战军的主力。
  第二十军在第三野战军的排名就象第三十八军在第四野战军中的排名一样,也是头号主力。其前身是1945年11月在苏北成立的新四军第一纵队,最早的渊源可以追溯到红军长征留在闽东坚持三年游击战争的闽东独立师,抗日战争中发展为新四军第一师和第六师,赫赫有名的常胜将军粟裕就曾经是第一师师长,后来的儒雅战将叶飞也担任过第一师和第六师合编的第一纵队司令员。打过的漂亮仗那是不计其数。入朝前又编入了第三十军的第八十九师,阵容更显精壮。
  张翼翔将军时任该军军长兼政治委员。
  第二十六军原来是1947年3月由鲁中军区部队改编的华东野战军第八纵队,前身是八路军鲁中军区的地方武装。第二十六军资格虽然不太老,但名头却很响亮,以擅长打阻击闻名。象大破平汉路时在睢县阻击邱清泉的整编第五军、攻克洛阳城时在洛东阻击孙元良的整编第四十七军,都是打得很不错的阻击战。据说当年与之交过手的国军中都流传着一句话:“排炮打不动,一定是八纵”。
  入朝时第三十军的第八十八师列入了该军建制。
  张仁初将军和李耀文将军时任该军军长和政治委员。
  第二十七军原是1947年由山东军区第五旅、第六旅和警备第三旅组成的华东野战军第九纵队,其前身是胶东军区的土八路。刚成立的时候,与那些主力部队比起来,没什么太可以值得夸耀的历史。
  但少林将军许世友把这支部队带成了一支劲旅。
  九纵刚编成,就跟着许世友参加莱芜战役,打得象模象样让那些老主力看着都伸大拇哥。后来作为华野内线兵团,又跟着聂凤智将军参加胶济路作战和济南作战,大大地扬了名。其第八十一师第二四一团和第七十九师第二三五团分别被授予“潍县团”和“济南第一团”的称号,后来渡长江,战上海,很是出了些风头——影片《渡江侦察记》和《战上海》中很多故事就是以他们为原型的。后来任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长和国防部长的迟浩田将军,入朝时就在第二三五团第三营担任副政治教导员。
  入朝前,第三十二军第九十四师列入该军建制。
  彭德清将军和刘浩天将军时任该军军长和政治委员。
  
  第九兵团入朝非常仓促。
  他们10月下旬才从上海、常熟北上到山东泰安、曲阜地区,原拟作为志愿军预备队动员整训3个月才入朝参战,没想到因国际形势和朝鲜战局的迅速变化,几次打乱和改变原拟设想,奉军委命立即北上,提前入朝参战。
  这一提前,不光是把宋时轮搞得手忙脚乱,连受毛泽东之托到山东曲阜慰问第九兵团并指导入朝作战动员的朱德总司令也大感意外——他的动员报告刚作了一半,军委要求第九兵团紧急北上东北直接入朝参战的电令就到了。
  10月31日,中央军委毛泽东主席电示华东军区陈毅司令员:

  
  ㈠九兵团全部着于11月1日开始,先开一个军,其余两个军接着开动,不要间断。㈡该兵团到后,受志司直接指挥,以寻机各个歼灭南朝鲜首都师、第三师,美军第七师及陆战第一师等4个师为目标。

  11月3日,先行出发的第二十七军先头部队刚到达沈阳,直接就被改用汽车运凤城,转灌水,经宽甸至长甸河口渡江,进至朔州南,向大安洞方向警戒,构筑工事,准备阻击北进之敌,掩护志愿军后方朔州基地及联络线之安全。
  刚呆了没两天,军委又来命令,要第二十七军先头部队立即北返辑安,其余部队也立即停止前进,归建待命。
  3天功夫,第二十七军在鸭绿江两岸颠了一个来回。
  与此同时,正在火车上的第二十军和第二十六军部队也接到了转向辑安、临江方向集结并待机入朝作战的命令。
  原来,毛泽东和彭德怀已经看好了一步棋,要宋时轮挑大梁。
  11月7日,毛泽东致电彭德怀:
  “江界、长津方向应确定由宋兵团全力担任。”
  次日,志愿军总部致电第九兵团:

  
  九兵团必须以两个军六个师兵力歼美陆战第一师两个团(以一个师阻击美七师两个团来援),得手后再歼来援美七师两个团。
  

  看得出来,彭德怀对这支华东劲旅抱有很高的期望值,指标也给订得很高。
  就这样,第九兵团根本没有任何时间在山东或东北地区开展整训或进行整补——别说整训整补,有些后续部队刚从上海赶到山东,脚刚沾了一下山东的地皮,就被一古脑地装上闷罐车皮,风驰电掣赶赴东北。赶到东北更利索,连地皮都没沾,就立刻装车开到鸭绿江边,一脚丫子踩在了朝鲜的土地上。
  实在太仓促!
  
  新生的共和国,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国家建立应急动员体制。
  第九兵团部队的战斗动员都是在火车上进行的,政治干部们都是在停车时买来报纸进行宣讲动员。战士们都是到了车站换乘列车时才领到棉衣——这其中有许多还是东北军区参谋长贺晋年在军区机关大门口拦着,来一个脱一个给凑出来的。
  而且还有近2/3的人没有领到手。
  第九兵团大部份人还没有棉鞋和棉帽,只能戴着大檐帽——后来一上路,大风一吹,满地都是大沿帽在滚动。这些来自江南水乡的战士们全无寒区作战的经验和思想准备,很多人连雪都还是第一次看到。而此前,他们接受的是渡海作战解放台湾的任务,进行的是渡海登陆作战训练,与当前这个出兵异域山地雪野作战的现实基本上是风马牛。许多人整补的时候,操心的尽可能多地划拉枪弹炮弹手榴弹,而不是棉衣棉裤棉手套。
  当他们冒着零下40度的严寒隐蔽进入朝鲜东部的盖马高原的时候,才真正领悟到了大自然的严峻和冷酷。
  看看那些地名:雪寒岭、荒山岭、死鹰岭、剑山岭……
  整个透着一股凛洌的寒气,读起来都让人打冷战。
  第一天行军就冻伤了700余人。
  在进军途中,兵团的运输汽车也被炸得只剩几辆。辎重装备无法运送,所有重型火炮都只有留下。部队轻装携轻便伴随火炮徒步机动,人不留步,马不停蹄,向长津湖畔前进。
  因粮弹无法保障,宋时轮只好缩减向长津湖机动的兵力,令第二十七军为第一梯队,由北偏东向长津方向机动;第二十军经江界由西向东长津进发;第二十六军担任兵团预备队兼志愿军总预备队,暂留临江、中江镇地区集结待命,21日进至厚昌口地区。兵团指挥部向江界胜芳洞指挥位置前进,同时电请彭德怀将东线反击延迟两日进行。
  彭德怀知道宋时轮非常困难,同时也考虑到东西两线虽属一个战役,但各属不同的方向,麦克阿瑟又很配合,让两边的“联合国军”互不相属互不相问,所以同意宋时轮的建议,决定东线反击作战迟至11月27日发起。并提议第二十六军向图们江上之长津及其以东集结,准备围歼可能西援之美步兵第七师。
  
  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数十年的战争实践千百次地验证了这样一条真理:指挥员的任何奇招妙着,都必须熔化在士兵的胸中,才能最后成为伟业佳绩。
  1950年11月末,朝鲜北部碰上百年未遇的严寒,因种种原因未来得及装备上寒区作战服装的第九兵团的江南子弟们刚进入战区,就遭遇大雪。积雪达40厘米厚,气温骤降至摄氏零下25~30度,个别地区达到40度。部队使用的军用地图又年久过时,致使后勤物资补给和转运伤员十分困难。他们不得不头上裹着毛巾,身上披着毛毯,穿上一切能耐寒的东西,向着预定集结地域开进。
  身着按南方标准缝制的棉衣的江南子弟们,正是以自己的血肉之躯、精诚之志,在饥寒交迫之中去完成一个历史性的战略任务的。
  “没有不能克服的困难,没有不可战胜的敌人。”
  在今天的人们看来,这是一句颇有假大空之嫌的口号,可在当时的这些战士们心中,那是毫不含糊没有一点折扣可打的,任何恶劣的自然条件和生存环境,都不能成为完不成任务的理由。从兵团司令员到每一个炊事员,都是在这个口号鼓舞下去创造战争史上前所未有的奇迹的。
  “其艰苦程度超过长征!”多年后,宋时轮将军如是说。
  时任第二十军副军长的廖政国将军也证实:
  “长征挨冻没有这么久,挨饿也没有这么长!”
  笔者键击至此不禁哽咽,心潮起伏更是不可遏止,仿佛透过朦胧泪眼,又看见那些头上裹着毛巾,身上裹着毛毯,穿得五花八门如同叫化子一般在皑皑雪野中奋力前进的志愿军战士们。在西伯利亚冲来的凛洌寒流的袭击中,他们吞食着雪水拌炒面,忍受着饥饿和严寒的双重侵扰,衣不御寒,食不裹腹,走过走兽罕至的羊肠小道,越过飞禽绝迹的茫茫冰原,不断地倒下,又不断地爬起来继续前进。
  可很多人倒下后却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们本可以是父母身边孝顺的孩子。
  可他们把拳拳至孝之心奉献给了至高无上的祖国。
  他们本可以是妻子身边体贴的丈夫。
  可他们把殷殷关爱之情倾注给了毗连家园的大地。
  如果他们活着,他们今天会是孙儿孙女们心中慈爱的爷爷,可是他们的生命,已经永远凝固在了1950年朝鲜北部盖马高原那个寒冷的冬天了。
  在笔者心中,他们不死!
  笔者也真诚地希望而且相信,在一切爱我中华的人们心中,他们不死!
  朋友们,记住这些无名的士兵!记住他们!
  这些江南子弟。
  这些中华赤子。
  这些轩辕世裔。
  这些英雄儿女。
  
  1950年11月26日深夜,在西线志愿军部队歼灭韩军第二军团主力的同一天,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九兵团主力已全部在预定反击地域完成集结。
  以铁的意志,血的牺牲,去换取伟大的胜利。

  很多年后,美国著名军事评论家和政论家约瑟夫·格登写道:

  
  以任何标准来衡量,中共军队强行军的能力都是非凡出众的。根据一个文件记载,3个师从鸭绿江的满洲一边的西北角安东出发,用16~19天的时间行军286英里,到北朝鲜东部的一个集结地域;一个师在18天里,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平均每天行军18英里。
  

  这就是宋时轮将军率领的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九兵团。
  假如格登先生在他所知道的“联合国军”飞机的昼夜侦察和狂轰滥炸之外,还能了解到创造这样行军纪录和伪装水平的士兵们是处在什么样的一种生存状况下,他的语气还会这么冷静漠然吗?
  如果吉尼斯大全要收入大部队徒步隐蔽机动的世界纪录,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中国军队当毫无争议地高居榜首。
  我们都是飞行军,哪怕那山高水又深!
  看看铁流两万五千里。
  看看昼夜兼程二百四,猛打穷追夺泸定。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起来,用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起来!起来!!起来!!!
  中华儿女,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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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RC 更新时间:2013-05-02 关键字:朝鲜战争  抗美援朝  中国人民志愿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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