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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腾挪(上)·非常轨迹⒂》

第八章 腾挪(上)
  

  逐次南移,蒋公急调滇军挑大梁/要断经费,“龙主席”向孙将军拉响警笛/回马一枪,罗炳辉得了大便宜/要打伏击,“朱毛”等不来上桌的菜/富有远见,黄毅夫的“小报告”打得有水平/乾坤挪移,“朱毛”突然翻开底牌/猝然遭袭,孙将军差点当了俘虏/放开脚步,“朱毛”两日下三城/西渡北盘,彭、杨建议抢平(彝)盘(县)/走了弓背,“朱毛”盘算有深虑/骄兵必败,罗炳辉猫场陷险境/伍箐遭遇,中央军不想打硬仗/“压迫匪向东北”,“龙主席”情急发梦呓
  


  

  “朱毛”南渡乌江后首选的机动方向是“西南”。
  如果蒋公再被“朱毛”的疑兵计多蒙那么几天,继续心急火燎地东调滇军至吴马口、毛坝场一带跟周浑元、吴奇伟一起与“朱毛”决战,那“毛”的这个“首选”就逮着大便宜了!到了那光景,几乎所有的对手都将被“朱毛”打的这个时间差给扔在屁股后头,也就只能跟“朱毛”去比赛跑路的本事了。
  而要论这个本事,蒋公及麾下所有诸侯,有谁敢拍胸脯说有决心有信心跟人家叫板?
  可蒋公的确也不是什么傻瓜蛋,虽然他这回的的确确又被“朱毛”给糊弄得够呛。
  客观地说,能在上个世纪中国政治军事舞台上纵横捭阖数十载,那就不可能是个总处在绝对糊涂状中的大笨蛋。更何况,“朱毛”这种数万人马的大机动大转移,要想完美无憾地长久蒙住对手也几乎是不可能的。蒙也就只能蒙个一时半会儿,利用这“一时半会儿”打打“时间差”!而被蒙者只要本钱更足,那就有可能在相当程度上补救被蒙的效果!而蒙人儿的这位要想再蒙人儿一把,难度当然也就大大的被追加了……
  就在“朱毛”南下渡江的这几天里,蒋公虽然仍处在误判状态之中,但也紧随着“朱毛”南下的步伐将指定滇军集结地点逐渐南移:先是吴马口、毛坝场,继而是打鼓新场、西安寨,再后来又是黔西……
  这一“南移”的结果,就是蒋公又抢得了一次先机。
  3月31日,蒋公在终于获悉“朱毛”已渡乌江的信息后,一时间慌了手脚。当日即电何键“饬就近速派兵6团以上一个师,于佳日(4月9日)前赶到贵阳附近候令,如能来10团更好”,而何建刚安排刘建绪“督率二十三师及六十三师,不待接防部队,克日出发,兼程前往贵阳,听候调遣”,蒋公却又基于“匪有由息烽方面,经开阳东窜模样”之研判而变了主意:令何键“缓开贵阳,即督饬六十三及二十三各师,速于石阡、思南一带,筑碉严密布防”。(1)
  这已不是朝令夕改,而是时令时改!
  其实想想也应该原谅蒋公,他慌乱过后肯定也会有冷静思忖之时:调湘军一来“远水难止近渴”,二来“朱毛”要“东窜会合贺肖”还得靠他们来抵挡,如此还不如就把“龙主席”那队伍拉扯来救救驾。于是接下来他又一连两电孙渡,将其进止地点再次南移:“望兄速率所部向鸭池河、镇西卫(今卫城)、清镇前进,并望激励将士,兼程猛进”,“望兄部星夜兼程经黔西限明日(4月1日)到达镇西卫(今卫城)待命”(2)。
  孙渡这回肯定是被累了个贼死!31日这天他连黔西都还没进哩!
  4月1日,湘军第五十三师李韫珩部从养龙站驰援息烽,在息烽以北的黑神庙附近与红一军团警戒部队接触,湘军人多势众却也并不恋战,以一部进占黑神庙而主力直接就往息烽城中硬闯,进了城马上就与第九十三师一部及当地民团一起彻夜赶筑碉堡。吴奇伟纵队第九十师欧震部则经三重堰(今重新镇)开向镇西卫(今卫城),而周浑元纵队第九十六师肖致平部也开始由打鼓新场向沙土“追剿”,其先头一部已接近黄沙渡口。
  与此同时,孙渡也率其第七旅龚顺壁部进了黔西,先头部队第二旅安恩溥部则已渡过乌江,正拼命向镇西卫赶进(今卫城)赶来——这回是“委座”本人屡屡电催,孙渡再不敢象跟“龙主席”那样犟嘴,而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积极。这么着让“龙主席”也觉得脸上有光,于是也给了他一个前所未有的夸奖:“动作异常敏捷,深感嘉慰”(3)。
  如此算来,中央红军主力进至镇西卫(今卫城)、贵阳一线之时,也是孙渡赶至之日。
  对此,毛泽东等根据掌握的敌情作出了相当准确的研判。
  4月1日19时,中革军委电告红一、红三、红五军团:“估计蒋敌正以3路纵队企图堵截我军向西南转移,其孙(渡)、吴(奇伟)两纵队之先头部队可能于3号赶到镇西卫(今卫城),而我野战军(缺九军团)全部通过镇西卫(今卫城)、贵阳之线须在4号以后”,“因此,我野战军决改经息烽、修文之线向东南过<底>寨渡河,以便寻求新的机动”。路线为:“一军团分经百花坪、底寨向养郎坝(今阳郎坝)、桐子台前进,然后转向马场(紫江以南)、羊场续进”,“三军团经石洞,十三团则经九庄、石洞向猫场、狗场坝(今久长)前进,然后转向新铺及羊场西南续进”。(4)
  “朱毛”的这个调整应该说非常及时——实际上孙渡纵队的先头部队第二旅安恩溥部4月2日就赶到了镇西卫(今卫城),比“朱毛”的预计还提前了一天,过了乌江的中央红军要还是执意“西进”,那肯定就跟孙将军有一番大冲撞了。
  这当口,必须拿出决心,错误的决心也胜似没有决心,万全之策是没有的。
  但如此一来也为蒋公简化了这道选择判断题:“朱毛”不是“西窜”就是“东窜”!孙渡、吴奇伟已赶至镇西卫(今卫城),周浑元也马上就要赶到乌江边,“朱毛”执意“西窜”的可能性大为降低,当然也就“显有东窜之势(5)”了。
  蒋公这道选择题的答案毫无疑问应该得个“”,因为当日“朱毛”之决心的确“仍是迅速通过息烽、扎佐马路线,以脱离敌人而向东南机动”,20时“朱毛”作出的部署是以红三军团为右纵队、军委纵队及干部团为中央纵队,红一、红五军为左纵队,从西侧绕过息烽后,经紫江(今开阳)东南渡过南明河(亦称脚都河),直向清水江边疾进,左、右两纵队的日行程被指定为80里~90里。先头部队还要“限4日12时”在清水江边的牛渡河渡口各架两座浮桥(6)。
  然而蒋公正确答题之时心中方寸已乱,“朱毛”突然南渡所具有的“将军”作用也使他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据时任蒋公待从室主任的晏道刚将军回忆,4月2日那天,蒋公曾急召陈诚、薛岳、何成濬等计议“朱毛”行动意图,“大家判断红军这个行动,一是乘虚袭击贵阳,一是仍图东进与湘西红军会师,两案之中以后者公算为大。但两者都威胁贵阳的安全,当前应以确保贵阳为急。”(7)
  这个蒋公当然同意,确保贵阳就是确保他自已嘛!息烽离贵阳也就百十来里,“朱毛”锋刃寒气逼人他脊背上已经开始冒出冷汗:现如今中央军主力都被他老人家驱赶到乌江对岸“堵剿”了,拱卫贵阳仅剩下郭思演的第九十九师,而且多在城外担任守备,城中实际上只有不足两团的宪兵。郭思演这个师虽是两旅4团建制的满员乙种师,但却是由两年前在中央苏区被歼的第五十九师陈时骥部残兵扩编而成的,很难倚为干城。驻扎在息烽、清镇的唐云山、韩汉英部倒是靠得很近,但又属新败之师,建制不齐,士气也很成问题……
  蒋公知道这些队伍打不了仗,又心急火撩地调集各路诸侯出兵“勤王”。
  各路诸侯中离得最近的当然是孙渡那支装备精良人马充实的滇军。
  孙渡日前(4月1日)已随前卫第二旅安恩溥部赶到了镇西卫(今卫城),第七旅龚顺壁部也于同日进驻了黔西——镇西卫(今卫城)之间的鸭池河渡口。按4月2日上午薛岳传达的蒋公意旨,孙渡这天应该返回后卫第五旅鲁道源部和纵队部驻扎的黔西,可他还没有来得及上路就又接到了蒋公第二支令箭:“着安(恩溥)旅江日(4月3日)开赴清镇”(8)。
  蒋公这般朝令夕改孙渡却好像早有思想准备,当下便毫不踌躇地遵令开拔。原来日前路过黔西时他已跟王家烈议论过“匪渡乌江”的意图,那会儿王家烈当着蒋公“督剿专员”的面就幸灾乐祸喜形于色地断言,“朱毛”这回“硬是要将老帅的军哟”。(9)
  然而孙渡越来越积极“龙主席”也越来越担心。这天他对孙渡拉响的是一串警笛:“我军奉命追剿以来,疲于奔命,迄未接触。而其他部队,匪来不击,既去不追,是短期间已无消灭赤匪之希望。本省出兵后,经费剧增,挪垫俱穷。迭向中央请求,仍无圆满答复。若匪窜过贵阳后,我军应即暂行告一段落,停止前进。盖若再继续深入,不唯后方接济困难.经费亦无来源。且似此剿匪,时间不知延长至何日。不久雨水下降,气候炎热,人马更多痛苦,兼之滇币虽勉可行使,实际仍遭折扣,官兵困苦尤深也。若委座有令饬我军前进时,可将上述各种困难情形迳电婉呈。倘有滞碍,可借后方推拖耳。(10)”
  “龙主席”把这道警笛连着吹了好几天。
  据孙渡将军回忆,他4月1日到黔西后即随前卫安恩溥旅赶赴镇西卫(今卫城)、清镇及贵阳,没有回过纵队部,故而一直没有得闻“龙主席”这连吹了几天的警笛。而两天后他赶到贵阳后蒋公问他的第一句话便是:“龙总司令有什么电报给你没有?”——显然蒋公的电台已侦悉了“龙主席”正向孙将军拉响的这串扯后腿的警笛(11)。
  滇军赶赴贵阳那当间中央红军主力上也已绕过息烽进抵清水江东岸附近地域,右纵队红三军团在经过扎佐、狗场(今久长)一带时还刻意作了短暂停留,将驻扎佐的中央军第九十九师一部前出狗场(今久长)侦察的一个排歼灭,并作出进取贵阳的恣态;左纵队红一、红五军团后卫掩护部队则在底寨、唐王山、阳朗坝一带与从息烽出城“追击”的湘军第五十三师两个团遭遇,湘军在飞机助阵下向红军发起猛攻,双方激战6个小时,几度进入肉搏。14时,红一、红五军团掩护部队完成任务后主动撤出战斗,各自按既定路线寻找主力归还建制,而湘军各部已形疲惫也未予尾追——据说那天蒋公还突发奇想,本已令湘军各派小队手执火把乘夜追击,“扰乱敌人,毋使远飏”,而已忙活了几个通宵的湘军官兵好像压根儿就没有找回这类童趣的兴致……
  这当间的蒋公如坐针毡,下令连夜赶筑碉堡全城戒严后依然心神不定,时而步出行辕勘查城防工事,时而亲自打长途电话催促各路“勤王”之师。蒋公一口浙江官话川滇黔三省的官员们听着十分困难,而一反问又惹得他老人家“娘希匹”的干活,有时着急上火了还要摔电话——据说薛岳都得到过这般礼遇,左右见状都不敢多言而只得加倍小心伺候。那会儿贵阳城中一日数惊,到处都传红军到了哪儿到了哪儿,甚至传出“共军已过乌当,清镇机场附近已发现敌便衣队”,吓得蒋公急令贵阳市公安局长王天锡准备小轿、快马到行辕听令,准备经花溪逃往安顺……
  其实这会儿朱毛”正在作另一番盘算。
  4月4日,中央红军进至息烽东南、贵阳东北地域,军委纵队当日宿营新场,红一军团进至羊场(今龙岗)附近地域,红五军团经马场进至大翁岭、大石板之线,先头侦察分队从清水江浮桥通过,进入东岸的鸡场侦察;红三军团一部经扎佐之三里、水河进入贵阳乌当区老棚寨、玉坝、新场,主力则经新场、独山进至腊鲊坝宿营。而同一天里滇军先头部队安恩溥旅抵达清镇,吴奇伟纵队第九十师欧震部、第九十二师梁华盛部也相继进至修文附近的沙子哨,并经新铺、百宜向羊场(今龙岗)跟追而来,其先头部队已接近红三军团后卫……
  “朱毛”盯上了吴奇伟这两个师。4日晚上,中革军委发出电令:“各军团留原地待命。三军团应即以十三团查明追敌行动,如其逼近,则以该团吸引和钳制之,以便三、一军团会合消灭该敌。并察明贵阳滇敌及马场坪桂敌行动。一军团协同五军团察明追敌行功,架桥部队控制该渡河点,并派队察明马场坪或贵定的桂敌行动。(12)”
  很巧,乌江北岸的罗炳辉、何长工也盯上黔军的犹国才和魏金荣。
  两岸红军,都想打对手一个伏击。  


  

  先说罗炳辉、何长工这边。
  4月1日那天红九军团没能渡过乌江,只好留在江北活动。按理他们孤军徘徊于敌垒丛中形势非常险恶,但当时乌江北岸的敌军都纷纷往乌江南岸“追击”,并不知道还有一支“赤匪”现在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罗炳辉是位战争阅历相当丰富的老行伍,1日那天他率部向沙土东北连夜疾行20多里后又向折向西北,竟然在对手南进部队的缝隙中穿行了两天之久而未被觉察。
  但4日那天他们进至老木孔附近时却发现屁股后头远远吊着一大堆“九响捧棒”,派人侦察回来报告说是黔军第三师第一旅魏金荣部3个团。罗炳辉掂量了一下手中本钱和这伙“九响棒棒”的份量,决定在老木孔以东的菜子坳打魏金荣一个伏击:魏部虽然人马不少装备却很寒酸,都是“九响捧捧”连挺轻机枪都没有,跟红九军团相比完全不是一个档次,而且还是“双枪兵”……
  但打魏金荣还是有点走钢丝的意思在里头:魏金荣不经打可附近还有东进或南下的中央军,仗一旦打胶着了他们围将上来也是一件麻烦事儿。不过这事儿罗炳辉好像胸有成竹,他在中央苏区老演“疑兵计”演得是精明异常,几天前离开沙土时他就叫人买光了镇上所有的红布,旁人不知何故问他他还笑呵呵地不讲。这会儿红布一抖落出来被剪取裁成一面面大大小小的红旗,人们这才猜出了它们的用场……
  4月5日拂晓前红九军团在菜子坳铺排停当,八团居左七团在右,九团居中进行正面阻击,七团一个连携带大量红旗前出五公里准备打起来时演一把“疑兵计”。早上8时左右敌人及时出现了,但人马众多老也走不完好像远不止3个团,而罗炳辉、何长工似乎也在等待着什么一直也不下令出击,等来等去几个小时过去了有人就悄悄发开了牢骚:“军团长是不是睡着了?”……
  13时左右敌人队伍中出现了大批的挑子担子轿子马驮子,罗炳辉这才在电话中吼出一声“”,原来他等了大半天儿等的就是这个,这是魏金荣旅部和直属队的摊子,如果说“九响棒棒”没什么战斗力他们则是没什么战斗力中的“最没战斗力”!机关枪扫过伏兵杀出他们马上便乱作一团拼命溃逃,魏金荣身负重伤被左右架着连滚带爬好容易才得以脱逃……
  红九军团乘胜掩杀追出数里,不料魏金荣这司令部是走在队伍当间,后来还有几个团的队伍。他们见红军人数不多便反扑了上来,但红军战士个个挺着刺刀挥着马刀十分骁勇,双枪兵抵挡不住又被撵出了十来里路。然而越往前追敌人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也挤成的疙瘩就越大,挤成的疙瘩越大就越是凭添了几分胆气,于是乎又一次反扑上来反把红军赶退了好几里路……
  罗炳辉也没想到敌人竟然有这么多(后来才知道敌人实际上是5个团),但仗打到这个份上也绝对不能闪气,否则胜仗就可能变成败仗。他一咬牙亲率军团侦察连和教导大队冲了上去。侦察连有180多人6挺轻机枪,罗炳辉是红军中著名的神枪手把侦察连也调理得个个是神枪手,教导大队也都是年轻的连排干部战斗经验非常丰富,这两件宝贝一押上去局面立马改观,战士们士气大振欢声雷动,纷纷又掉头杀了回来,黔军则再无招架之功只得一路溃逃……
  战至18时战斗基本结束,红九军团抓1000多俘虏也捡了1000多条“九响棒棒”。
  这天中央军一部正赶赴乌江边过渡,其先头部队离老木孔、菜子坳也不足20里路,但见到漫山的红旗飘扬军号嘹亮杀声震天,不明就里不知虚实他们也不敢贸然上前,红九军团打完了仗还回到老木孔消消停停安安稳稳睡了一个好觉……
  老木孔一战对红九军团在江北的单独活动意义不小,自此以后相当一段时间里他们都处于“前无阻敌后无追兵”行军状态。战斗中缴获的黔军服装被他们充分利用起来,行军时前头的队伍穿着扮演黔军喝五吆六,后头的主力紧紧跟着准备一露馅就开打。如此这般,他们经常与敌人擦肩而过点烟递火却也毫发无损,还常常得到军粮和酒席的伺侯……
  然而乌江南岸这边儿的“朱毛”连候了两天,也没把这设计好的伏击打成。
  “朱毛”走到清水江边儿又徘徊了几天,这事儿很有点耐人寻味儿。
  从“朱毛”南渡乌江后的这两天的部署来看,他们似乎的确有渡清水江“东窜”的意图。而按常理衬度,乘追兵还没撵上来,江东暂时也没什么重大敌情,要“”就得抓紧时间赶紧“”——4日那天红一、红三军团的先头部队已经在清水江上架起了浮桥,一两天之内中央红军主力就可以全部过江重入黔东南。
  然而“朱毛”却突然止住脚步把头掉了过来,要找个对手来切蹉一把武艺了!
  如今关于长征中的回忆文字可谓汗牛充栋,而“朱毛”南渡乌后江徘徊于清水江边这几天却似乎难以寻觅,后人对中央政治局和中革军委首长此间的决策活动当然也就难以清晣透视。不过根据中革军委这两天的部署和他们停在清水江边却徘徊不定的情况我们其实不难作出这样的推断:毛泽东等此间实际上正面临一个相当重大的战略性抉择:东进,还是南下(其实是西行)?
  有一种观点认为,“朱毛”值此重要关头却徘徊此间要寻追敌决战,一则是在行动方向上拿不定主意,二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向东会师肖贺有清水江所阻,向南寻求机动有贵阳敌的侧翼威胁。我若歼敌欧、梁两师,向东则免受敌击我于半渡,向南则可解除我后顾之忧”(13)。
  笔者并不完全认同这个看法:过清水江实际上不存在什么问题,4日中革军委决定要打欧、梁伏击那天清水江上已在架设浮桥且架得相当顺利,红一军团先头部队的侦察人员亦已进至江东的鸡场侦察,而此刻欧、梁二位尚在沙子哨一线。中央红军主力真要打算全部渡过清水江也就是一两天的功夫,欧、梁二位就是有击“朱毛”于半渡的积极性也未必有那个机会。此外,“向东会师肖贺”的真正障碍也不是什么清水江,而是湘军何键那个“剿匪军第一路军”。中央红军倘若迅速“东进”,在短暂时日的前景也不会太差,此间清水江东岸一大片地域只有都匀、榕江驻有桂军第七军廖磊部两个师,但他们年初刚被蒋公涮了一把这回行动不会有多大积极性;蒋公这两天虽然又屡屡电催湘军“李云杰责在石阡、余庆一筑碉,陈光中师应星夜经由余庆、瓮安开贵阳听调”,但该两师原任乌江东岸防务,“最快动作,亦需两三日,始能调撤西移”(14),如果行动迅速,“朱毛”在黔南黔东南地界儿内还是有几分伸展手脚的余地。
  然而“东进”之选择似乎并不在毛泽东等视野的当间,虽然这两天他们的部署中反复表现出“东渡”的意图,但在动作上却并不着急,给人感觉得似乎是在观察和等待着什么,而等待的显然又不是“东进”的时机——时机只会越来越差。如此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居于他们视野当间的不是“东进”而是“其他”,打欧、梁伏击也主要是为这个“其他”作一铺垫暂解后顾之忧,“东渡”最多也只是打欧、梁不利及“其它”难行时的备用选择之一。
  5日那天中央红军主力各部按军委部署隐蔽待机于羊场(今龙岗)附近地域,可欧、梁两师接近百宜附近却止步不前,红三军团派出的诱敌部队忙活了大半天儿也没诱出敌人的主力。军委纵队当晚进至谷寨,毛泽东却宁愿再候一天也执意要打这一仗:我野战军今日以小部移动,集中主力于下述地区,以便明6日进行作战机动,不便作战时,则仍继续前进。部署为,红三军团(欠第十三团)移至白果坪、桑树湾、长城地域,主力出一部至水尾架桥,并控制渡河点,向马场坪警戒,第十三团应节节抗敌,今晚转至中沙坝、黄金树地域;红一军团(缺第一团)集结于平寨、谷坝、高寨地域,派小部架桥,并控制牛渡、顺岩河两点渡桥,一部进至鸡场,向马场坪侦察警戒。在新渡口的一个团仍留该处警戒(15)。
  6日凌晨4时和拂晓6时,中革军委又先后下达总政治部训令和当日伏击部署:“我野战军以全力遭遇和伏击欧梁两师于羊场(今龙岗)地区。本日进攻吴奇伟两个师的战斗,关系我野战军转变今后局势甚大,务以全力鼓励全体战士以最大决心取得完全胜利,与红四方面军近日消灭川敌田颂尧十余团的大胜利相配合”,“五军团隐蔽集结于羊场(今龙岗)以北及其西北地区向南打军团隐蔽集结于羊场东北、正东及东南进击;三军团及干部团隐蔽集结于羊场(今龙岗)以南及西南向北打;十三团在坝子新场东北山地钳制敌之后梯队。各部队务于正午赶到,如敌向羊场前进,则各兵团先突击前梯队梁师,如敌人先发现我军而不动,则速至羊场、界牌间进击之,勿对峙。”(16)
  这天的伏击仍然没有打成。欧、梁两师从百宜进至马场以西即止步不前,进入红军伏击位置的只有梁师一个来探路的别动队,就是这个别动队也是一遇打击就拼命逃回马场,红五军团侦察连紧赶慢赶也只打捞上来几十人枪。15时左右中革军委决定不再等待这个等不来的伏击,遂令各部停止战斗,“继续转移地区,寻求新的机动。一、三军团立即以一小部向百宜方向积极佯动,暴露自己主力在此。一军团主力得电后集结于高寨、羊场之线,仍以一部留渡口,架好牛渡浮桥,准备明7号向鸡场方向前进。”(17)
  “朱毛”这是要东渡了?
  这好像也顺理成章,徘徊此间好几天,他们不是一直就在准备这个么?现在连对手都瞅到了他们在清水江上架设的浮桥,其意图简直就是明白无误。而且就这样明白无误了他们却还要“以一小部向百宜方向积极佯动,暴露自己主力在此”,这简直就是在给对手发通知了!
  蒋公的态度显然比“朱毛”预计的还要积极,同一天里他甚至抢在“朱毛”之前向何键发出了这个“匪情”通报以及自己相应的研判:“匪微午(4月5日11~13时)由牛渡河、清水河,向牛场、瓮安方面东窜。现吴纵队尾追,李韫珩部由中坪向瓮安追剿。将来匪窜方向,以乘隙窜向黄坪、施秉之公算为多。”(18)而日前他本来对“赤匪主力东窜瓮安,恐其东而南”还有所顾虑,手头还备有一张让滇军第七旅龚顺壁部“于鱼(4月5日)、歌(4月6日)两日,开赴定番(今惠水)布防”的底牌(19),这才刚刚过了一天,他老人家就自觉自愿地撤掉了这张底牌,把龚顺壁也差向龙里,押上了“堵匪东窜”这一笔大注。
  蒋公这么着似乎忒着急了一点,跟“朱毛”打了恁久的交道,他其实应该长点记性有点悟性了:“朱毛”越是表现出想干什么,那就越是不想干什么;越是对表现出对某件事不在意,那就越是对这件事很在意。要是归纳能力再强一点,他还应该从中导出规律性的结论——毛泽东战争活动的指导原则基本上可以一言以蔽之:绝不按对手制定的游戏规则和游戏套路行事!
  6日24时,中革军委突然将另一张底牌翻开,毛泽东等视野当间的“其他”开始凸显:改变进军方向,全野战军向南转移新地区。部署为:“三军团转移到洗马河,向贵阳、龙里警戒侦探;五军团应经干坝河开到白果树,并对牛场坝布好掩护阵地,通知干部团撤动。五军团在北岸行军中,须加强右侧替戒,并派小部队分向大石扳、白泥方向伏击,并破坏干坝河桥;一军团应经高寨、顺岩河、袁路坪进到老巴乡、长坡、上坝、刘家庄地域,向贵定、龙里警戒,向干家、马场坪侦察,后卫应破坏新渡口、牛渡口浮桥。各军团均须拂晓出此加强渡河指挥和严守军委指示到达地点,以便作战。”(20)
  在蒋公及其麾下诸侯中,只有一个不怎么起眼的人物对毛泽东这一手有所预见。
  这就是“龙主席”派驻贵州的代表黄毅夫——此公基本上名不见经传。
  但他的预见有一个实际上还未兑现的前提。


  

  黄毅夫的本职工作是向“龙主席”打小报告——干这工作他的责任心非常强。
  4月4日——滇军先头部队安恩溥旅刚赶到贵阳那天,黄毅夫在向“龙主席”打小报告状告中央军“罗代周、马子良……诱我第三纵队官兵,随时捣乱”的同时,也贡献了这样一个“匪情预测”:“如桂军能与湘、川各友军在东路协同一致防堵,则匪或将窜扰安顺、织金、水城(今六盘水市)一带,企图取道威宁、毕节入我昭通、会泽之间西窜会理。”(21)
  除“桂湘川各友军协同一致防堵”的前提尚不成立外,黄毅夫这个估计在方向上大致准确。
  可惜这个估计被淹没在蒋公“龙主席”天天铺天盖地的公文和黄毅夫本人几乎天天不断的小报告中了,没人在意他的这个预测——就是黄毅夫本人也没在意,或许他马上就把这个估计给忘了。因为就在“朱毛”突然翻开“南下”底牌的次日(4月7日),他递给“龙主席”的“小报告”中汇报的是另一种情况:“匪大部经高寨支日(4月4日——即此公作出‘匪情’估计的同一天)午前由新渡口偷渡清水江,到达鸡场十余里之后山及谷王升、谷晒塘、牛渡、夹子拐一带地区,放火烧山,并寻贵定往平定营之向导。(22)”
  而7日那天“朱毛”南下决心既定,部署开始下达:红一军团“立即侦察老巴乡、刘家庄转至洗马河、喇旁、隔水、高堡、龙里、麻若场及经观音山小路向王关、比孟场、鸡鸣堡的两条道路与其平行路和里数,准备一军团及军委纵队8号向此路前进。派往水尼、独木河、红岩河的警戒部队于7日晚可作准备架桥东渡姿势,并即作侧卫及后卫警戒,然后随军团后卫前进”,红三军团“先头部队应准备明日3时出发,并有佯攻龙里之任务”;红九军团“迅速向毕节、大定前进,不必每天强行军,走两天择一地形复杂之处,盘旋一天,以便迷惑敌人,利我前进”。(23)
  当晚21时30分,中革军委在部署次日行动通报了“滇敌有到贵定并向羊场‘进剿’讯”,并再次明确:“我野战军决以遭遇敌人,佯攻贵阳、龙里姿势,从贵阳、龙里中间向南急进,以便迅速占领定番(今惠水)”,以红三军团、红五军团为右纵队,红三军团派出两个先遗团分别占领永乐堡、倪儿关,“均控制洗马河及龙里通贵阳两大道,并前出游击队作佯攻贵阳恣态”,红五军团为后卫;红一军团及军委为左纵队,红一军团派出一部“佯攻龙里”。(24)
  “朱毛”这一手蒋公基本上毫无察觉,这几天对“匪情”的研判依然维持着原状。日前滇军进抵贵阳之时蒋公大为高兴,当下便慷慨解囊赏了五万现大洋。蒋公对“龙主席”这两天拼命扯孙渡后腿的情况十分了然,那天对“龙主席”和孙将军使用的是两副面孔。一副面孔作关心体贴状给“龙主席”去电:“孙纵队全部现已到达贵阳附近。径令其暂行休息整理,东窜残匪,已另派大军追剿……(25)”;一副面扎却是“鞭打快牛”,令孙渡率部“先开黄平、施秉附近防堵,如该处无共军到达,应继续赶至镇远附近迎头截击(26)”。孙将军刚得了“委座”表扬又得了现大洋的犒劳,受宠若惊之际便暂将“龙主席”那头的算计置诸脑后,屁颠颠儿地便驱动队伍上路要去“迎头截击”……
  滇军这头“快牛”的动作的确迅速,7日那天第二旅安恩溥部早起出城进了龙里,次日早早启程当晚又进了贵定,第七旅龚顺壁则紧随其后,8日也进了龙里。受宠若惊的孙司令官7日在贵阳城中完成了场面儿上酒酣耳热的应酬,8日那天也在薛岳那里要了一辆六轮大卡,率纵队部和警卫营一早就赶往龙里去追赶自己的队伍……
  第五旅旅长鲁道源因要率部前往永乐堡、猫场驻扎,也搭上了孙司令官的顺风车。
  而孙将军刚一上路即遭“朱毛”队伍的“迎头截击”,差点儿当了俘虏。
  鲁道源搭顺风车到了图云关即下车分道去了猫场,孙渡则继续乘车前行。行到黄泥哨附近时孙将军的卡车超越纵队部先行一步上了倪儿关,跟纵队部和警卫营大大地拉开了一段距离。孙将军如此心急火撩放胆超前行进当然是“委座”的奖赏还热乎在他心头,然而更重要的缘由还是他也认定“匪已东窜”,贵阳城下的这片地界儿已属于“后方”肯定十分安全,自己该操心的是会不会误了“委座”的时间表。孙将军这般心态其实也反衬出“朱毛”把“透过龙筑线”这张牌留到此刻才翻开的处心积虑:“朱毛”在清水江边候了几天候的就是孙将军再向东移,如此他们正好打个时间差跟他来了“擦肩而过”。龙筑公路一头拴着贵阳一头系着龙里,两城之间不足40公里,要是事机不密让蒋公有所察觉预有准备,两头对进合拢连个大半天儿功夫都用不了,“朱毛”要想透过这个缝隙那可就大大地玄乎了!……
  要说军委二局的工作效率的确是太让人钦佩了,滇军这两天的动向都被他们准确掌握。
  不过这种准确也是基本准确宏观准确,不可能达到象头发丝儿那般细密的程度,比如彭德怀派来控制倪儿关的先头部队就并不知道会与孙将军照面。那天中午时分他们进到离倪儿关不到两公里的大坡山上时发现一辆卡车正向龙里方面驶去。那年头能有卡车坐的肯定不是什么小角色,前卫连连长一声喊打山上的机枪步枪“花机关”便把孙将军的座车当了靶子。孙将军猝然遭袭吓了个不轻,为了逃命他疾言厉声喝令司机不得停车继续前进。孰料刚冲出火网到了十来里路外的沙子岗,迎面又撞了上几名“便衣赤匪”的截击,这些侦察员活儿干得更为专业,驳壳枪“花机关”专照着轮胎吐火,那意图显然是要抓这“大官”的俘虏。然而孙将军逃命决心依然坚定不移,六轮大卡轮胎爆了两个还是喝令司机不得停止,如此跌跌撞撞最后还是冲到了射程之外……
  孙将军惊魂甫定再一查点左右,车上卫士已1人毙命3人重伤,而卡车已经不能再开。孙将军只好被10余名卫兵扶着背着步行逃命,并派人给在龙里的第七旅旅长龚顺壁送去手令:孙司令官在倪儿关附近遭遇“共匪”截击,请速速派兵一团前来接应。而那当口红军先头部队不知卡车里坐的何等人物,正忙活着抢占倪儿关也没分派人马去撵弃车而逃这支十余人的“溃兵”,孙将军这才侥幸逃过了这一道血光之灾。
  还在黄泥哨的滇军纵队部和警卫营一听倪儿关那边传来的枪声便知孙渡遭遇“共匪”袭击,参谋长缪嘉琦急令电台和大行李靠后,警卫营翻过倪儿关救援孙司令官。但此刻倪儿关已被红三军团先头部队先一步抢占,孙将军的保镖们被关上铺天盖地而来的手榴弹给砸回了头,明知道长官在那边吉凶莫测却只能望山兴叹。好在龙里龚顺壁派出的第十八团王炳章午后16时左右终于在观音山接住了从谷脚赶逃来的孙渡一行,这才让孙司令官从“为匪所执”的恐惧中得以解脱。获救后孙司令官令王炳章率一营部队去倪儿关接应纵队部。可王炳章不明“匪势”根本不敢下到谷脚,送走了孙将军后还是令所部缩往了龙里。而此间倪儿关前的缪嘉琦正声厮力竭地向长官薛岳和下属鲁道源呼救,薛岳派来了两个营鲁道源也有一个团回援,却直到黄昏前红三军团先头部队已撤向倪儿关东侧高地后他们才上得倪儿关。基于与王炳章同样的理由上了关他们还是不敢轻进,只是停止在图云关、黄泥哨一线“观察待命”。
  龙筑公路倪儿关至谷脚的一段,完全被红三军团控制。
  同日,红一军团的红一团、红五团前卫也由洗马河进至簸箕堡,下午时分从龙里城北开始佯攻,与滇军龚顺壁部在蒋家大山和松林坡一线打得十分热闹,但也只是枪声密集双方均无进取动作。而红一军团主力和军委纵队则在这当间进至高堡、鸡场坝一带,红五军团则由牛场坝、白果坪出发,经新桥、太子山、大小谷龙进至永乐堡以东之喜鹊寨、元宝寨集结。
  至此,中央红军主力全部抵进龙筑线北侧,两翼撑住倪儿关、簸箕桥,劈开了南下通路。
  8日白天蒋公还孜孜于“匪已东窜”的部署上,发给“剿匪军第一路军总司令”何键的是一分坚强的信心:“瓮安与平越线已布置完妥,匪不能再向东窜。再,施秉与镇远皆有杨其昌部筑碉防守,可保无虞。决调六十三师向余庆,务于文日前到达,则局势周密,聚歼更易”(27)。直到当晚接到孙渡与红军遭遇的报告后才如闻晴天霹雳从好梦中惊醒,虽然孙渡报告的结语是被人涮了一把之后的有气无力:“现匪情况如此,除饬安旅集中贵定,鲁旅仍问虎场、高吏目前进外,职及龚旅,拟暂集结龙里,挨匪情较明,再为前进”(28),但蒋公气急之余还是一纸电令把他从深夜的梦中给撵下了床:安恩溥旅回援龙里,孙渡率主力向南截击……
  蒋公这个反应似乎早在毛泽东等的预料之中,他们也从来没指望过中央红军主力数万人马透过龙筑线能够鸡犬不惊,否则也不会为此费心劳神下那么大的功夫。8日晚上中革军委下达电令中头一句话就是:“贵阳滇敌可能于9日向南截击,贵定滇敌有回援龙里,分别向我伏击的情况”,为此作出相应部署:红三军团至倪儿关一个团“带电台于明9日向贵阳积极佯动,并于贵阳以东适当地点转入城南之花革姥,控制该地,以便掩护青岩,阻敌南下”,主力则“于明晨由现驻地经高坡坝,向青岩及其以东地域开进,并以先头团迅速占领青岩,对贵阳警戒”(29)。
  中央红军透过龙筑线的动作稍带着也将了蒋公一军,这当口他们要进贵阳也就是拐个弯抬抬脚的事情,蒋公再怎么“庄敬自强,处变不惊”,恐怕也不得不冒一冒冷汗。而正开向猫场“堵剿”的鲁道源闻知孙渡倪儿关遇险后迅疾回师黄泥哨,好歹也算是替蒋公作了遮挡。虽然多年后我们已得知彼时彼刻的“朱毛”并无直趋“委座”卧榻向其问安道谢的雅兴,鲁将军来不来遮挡一把其实意思并不大,但当时的蒋公的的确确是松了一口大气,而且从此便对鲁将军另眼相看——据说蒋公接见鲁将军时曾问及鲁旅本向猫场进驻却为何转向了黄泥哨,而鲁将军回答得也及其聪明得体:“省垣危在旦夕,领袖安全可虑……”。
  多年后蒋公的褒奖得到了鲁将军相应的回报:鲁将军渐向蒋公靠拢并与“滇军袍泽”们拉开了距离。抗战胜利内战再起之时,鲁将军又成了“剿共”队伍中最积极的一员,虽然屡战屡败——还有过丢了队伍化装潜逃的狼狈,却仍然屡败屡战,还屡拒滇军故旧的策反——甚至屡向蒋公告密。而滇军诸公策动“云南起义”之时,鲁将军更是率残部退入越南,尔后又只身去了台湾,在“国防部”当了一名挂名“参议”。
  在同档次的滇军诸将中,鲁将军似乎是唯一一位去了台湾与蒋公就伴的人士。
  鲁道源将军1985年3月12日卒于台北。
  1935年4月9日,是中央红军主力透过龙筑线最为关键的一天。这一天贵阳、龙里之敌果然从两翼开始出击,但此刻“朱毛”已经抢得了先机:红三军团、红五军团各一个团在倪儿关、黄泥哨一线将从贵阳、猫场出击的滇军第五旅鲁道源部和中央军第九十三师第五五八团陈金城部死死顶住,红一军团两个团则把由龙里出来的滇军第七旅龚顺壁部档在在沙子哨、观音哨一线,大半天功夫军委纵队及各路人马就全部通过龙筑公路。红三军团派出抢占青岩的红十团则经杨眉堡、摆脱,于16时占领了青岩这个至关紧要的锁钥要地。
  当晚20时,担任左翼掩护的红一军团各部进至龙筑线以南的混子场。
  至此,中央红军主力全部透过龙筑线。
  透过龙筑线的中央红军主力几乎没有片刻踌躇,立即转向西进。9日夜至10日凌晨,中革军委连发3电通报敌情并作出部署:10日晨吴(奇伟)敌可能进至黄泥哨、塘坊;贵定之安(恩溥)旅可能回龙里,并将协同贵阳滇敌出击,并抑留我军,以使周(浑元)敌赶到贵阳,李抱冰及桂敌赶到贵定截断我军。我军应脱离追敌,迅速西进,争取先机,火速占领青岩、定番(今惠水)并前出到清镇之代家庄,越过敌人平行追击以便西进,取得有利战地(30)。
  10日清晨,中央红军主力兵分两路开始西进。
  红一军团、军委纵队前梯队组成的左翼纵队当日一路疾进几乎没有任何阻碍。只有红一军团前卫教导营在定番(今惠水)放了几枪。那天,陈士榘率教导营在经朵花冲、高坡、甲腊冲、岩头山路过上马司时,顺手从路边碉堡上拔下一面“青天白日”旗扛了起来,把队伍变成了一支“中央大军”,然后一路招摇撞骗,顺利通过姚哨、长岭,于17时许进至定番(今惠水)县下。这天定番县城恰逢集市,教导营尖兵喝五吆六地将城外牛场桥上的一名警备队员一脚揣下河,扑向定番东门,以搭人梯的办法登上城墙,将警备队驱散并大开城门。跟进的队伍随即在冲锋号声中一拥而入,轻松愉快地就将这座县城拿下。
  教导营随即穿城而过,连夜经七里冲、冷水河(今大龙)、鸟落关进至长寨县(今长顺)境内的威远,跟进的军团主力及军委纵队前梯队则于当晚进至山边寨宿营。
  红三军团、红五军团和军委纵队后梯队组成右纵队这天下午16时前进至青岩,吴奇伟纵队第九十三师第五五八团陈金城部也随即赶到。这个情况早在中革军委的预料之中,红三军团派出的红十团日前已按军委部署先期占领青岩并布好伏击阵势,陈团刚一进至青岩北狮子山斜坡大冲、歪脚背和关公山一线时即遭伏兵猛袭。陈金城频频发起攻击均遭逐回,又改向左翼簸箕山迂回攻击,却同样被一阵弹雨档回。
  黄昏后,陈金城不断向红军阵地发射燃烧弹,狮子山、簸箕山一线彻夜火光冲天,但再无攻击动作。红五军团和军委纵队后梯队借此机会连夜通过青岩,红十团亦于午夜时分撤出战斗。次日拂晓时分陈团兵分两路再度发起攻击时红军已渺无踪影,而两路人马彼此都将对方认作“共匪”又打了好一阵子,直到天已大亮才发现是自己人打了自己人……
  陈金城赶到青岩之前红三军团主力已经逼近广顺县城,红军气势如虹杀声震天把守城的保安队吓得四散奔逃,县长周协尧更是一大早就已见不到人影儿,红军进城只逮住了保安队副队长陈仲凡,他的坐骑被阵阵枪声吓得惊跳不已,一撂蹶子就把他掀下马来跌得满面都是血……
  到青岩那边热闹开打之时,彭德怀、杨尚昆已在县太爷的衙门里扎下了营盘。
  青岩一仗场面很大打得热闹却并不激烈,红十团伤亡八九人团长文年生负伤,陈团损伤也不过六七十人,但这却是中央红军主力转向西进的关键一战。“朱毛”经此一战便基本解除了被追敌压向黔南、桂东之威胁,此后所有追兵都被甩在身后或在右侧翼平行赛跑,西进前方和左侧翼再无重大敌情顾虑。这般态势可以说是中央红军长征以来从未有过的,这标志着他们通过“四渡赤水”的战略大机动终于为自己挣来了一个极为宝贵的的战场主动权。
  这就是“朱毛”在清水江西岸“徘徊”几天所等待的那个“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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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8-1:中央红军冲破龙筑线行动要图
(1935年4月1日~4月11日)
 冲破龙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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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剿匪军第—路军总司令部二十四年自四月东日至六月底止剿匪工作军事报告书》,《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中央部分)》(上)第461页,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括号内容为本书作者加注。
  (2)《蒋中正令滇军向镇西卫前进之世未贵参电》、《蒋中正令滇军向镇西卫前进之世申贵参电》,《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135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括号内容为本书作者加注。
  (3)《龙云为滇军移防黔西动作敏捷表示嘉慰》,《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147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4)《朱德关于我军改向底寨渡河寻求机动致红一、三、五军团电》,《红军长征·文献》(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第304页,解放军出版社,1996年9月第1版。括号内容为本书作者加注。
  (5)《蒋中正电令各纵队猛击南渡乌江之红军》,《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147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6)《朱德关于我军通过息烽、扎佐之线向东南机动致红一、三、五军团电》,《红军长征·文献》(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第308~第309页,解放军出版社,1996年9月第1版。
  (7)晏道刚《追堵长征红军的部署及其失败》,《围追堵剿红军长征亲历记》(上)第13~第14页,中国文史出版社1986年版。
  (8)《孙渡报告所部已进驻清镇镇西卫鸭池河》,《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150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括号内容为本书作者加注。
  (9)孙渡《滇军入黔防堵中央红军长征亲历记》,《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910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10)《龙云以经费不继嘱孙渡若蒋再令前进可婉为推拖》,《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150~第1151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11)孙渡《滇军入黔防堵中央红军长征亲历记》,《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910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12)《军委部署5日行动电》,《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155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13)《红军黔滇驰骋烟尘谱·正本》第388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1月第1版。
  (14)《剿匪军第—路军总司令部二十四年自四月东日至六月底止剿匪工作军事报告书》,《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中央部分)》(上)第461页,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括号内容为本书作者加注。
  (15)未查到该电原文,转引自《红军黔滇驰骋烟尘谱·正本》第384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1月第1版。
  (16)《军委四电·4时电·6时电》,《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163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17)《军委四电·15时电》,《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163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18)《剿匪军第—路军总司令部二十四年自四月东日至六月底止剿匪工作军事报告书》,《国民党军追堵红军长征档案史料选编(中央部分)》(上)第462页,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括号内容为本书作者加注。
  (19)《龚顺壁报告所部已抵清镇将赴定番》,《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160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括号内容为本书作者加注。
  (20)《军委四电·24时电》,《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163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21)《黄毅夫报告中央军一纵罗代周等利诱滇军官兵》,《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157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22)《黄毅夫报告红军大部渡清水江》,《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169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括号内容为本书作者加注。
  (23)《军委电令》,《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167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24)《朱德关于我军佯攻贵阳、龙里,从贵阳、龙里间南进的部署致红一、三、五军团电》,《红军长征·文献》(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资料丛书编审委员会)第312页,解放军出版社,1996年9月第1版。括号内容为本书作者加注。
  (25)《蒋介石通知孙渡部已抵贵阳》,《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165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26)孙渡《滇军入黔防堵中央红军长征亲历记》,《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911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27)《蒋中正电何键庚未筑参电》,《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172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28)《孙渡报告于谷脚与红军遇遇情况》,《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174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29)《军委电令》,《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171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
  (30)《军委3次电令》,《红军黔滇驰骋史料总汇》(中)第1244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年2月第1版。括号内容为本书作者加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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