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越重要，真实越重要

李北方

“周老虎”事件调查结果公布，造假者周正龙被逮捕，相关渎职官员被撤职被处分，应该说大快人心。这个结果被视为网络民意的胜利。的确，如果没有网络上汹涌的质疑和围攻，某些部门某些干部的无赖不知道要延续到什么时候去呢。

网络的力量早就显现了。首先，什么样的议题能进入公共视野，大部分是由网络决定的。综观当下的传媒生态，可以说，传统媒体绝大部分是被网络牵着鼻子走的，编辑记者守着论坛找选题，绝大部分引起关注的话题都是先在网络上流传，然后才进入传统媒体的报道视野。其次，网络民意对一些公共政策的制定和执行，以及立法都在起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再次，网民的声音左右了某些具体的案件的走向，从较早时候的“刘涌案”，再到去年的“许霆案”，再到“周老虎”事件，如果没有网络的参与，这些事件的结局一定会和我们如今看到的不同。

网络作为新兴媒体，其技术特性决定了以往的监管措施对网络是失灵的，网络民意也就具备了特别的意义。在网上，封锁消息变得不可能；由于匿名发言，摆脱了被“秋后算帐”的恐慌，网民的发言虽然粗糙，但更接近真实。随着网络的兴起和发展，官方对网络民意的重视越来越明显。从于幼军在深圳见网友到汪洋在广州跟网友座谈再到温家宝在两会记者招待会上多次提到网络，规格越来越高，直到前些天胡锦涛到人民网强国论坛跟网友“聊天”，网络民意受到官方重视的这一事实算是有了象征性的确认。

官场的示范效应很强，总书记都跟网友聊天了，可以预见的是，以后各级官员也会更加重视网络民意，至少做出重视网络民意的姿态，网友意见日后可能会在政策制定过程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这样一来，网络民意的真实性就成了问题。我们都知道，民主选举是强调匿名性的，可是这些匿名投票至少可以保证一人投票一次，没有机会重复投票；匿名的民意测验也不会对同一个人进行重复调查，这样一来，只要样本选取的过程是随机的，民意测验的结果就不会背离真实民意基础。可是网络匿名并不具备这样的特性，重复表达意见是完全可能的。在一些网络投票中，技术手段只能做到一个IP地址仅可以投票一次，要想重复投票只需要换一个电脑就可以了，理论上一个网吧就可以完成数十次重复投票。这就和手机短信选超女是一样的了，连形式上都不像“民主”。如果这样产生的网络民意被用作政策制定的参考，政策会有效吗？

还有另一个层面的问题。在网络发展的初期，没有人对它给予足够的关注，网络表达还能接近真实。而一旦网络被提升到一个如此重要的位置，必然的结果将是，网络将成为各种力量较量的场所，各种势力都有冲动在网上放大自己的声音，争取对自身有利的局面。网上有一批职业发帖人，跟帖人，评论人，这从对某些热门帖子后面的跟贴中就可以看出来，如果不是职业半职业，很难相信会有人锲而不舍地将同样的内容一遍又一遍地发布，在不同地方重复贴。日前爆出某网站具有日资背景，雇佣了一批人专门从事鼓吹日本诋毁中华的活动，虽然此事还没有最终的结论，但对此类事件的态度，还是应该宁信其有不信其无。而国内各部门各地方在利益上也有冲突，他们也有欲望在网上营造对自己有利的舆论，然后再将其作为争取政策支持的依据。

于是，我要说的是，网络越重要，真实越重要，负责任的舆论越重要。只有强调责任，才能保证网络民意接近真实，才能保证网络民意可以作为决策的参考和依据。

那么，如何达到这个目标？实名制可能是一个选择。但实名制也有弊端，首先是实施困难；其次呢，现在有好多事是依托于匿名发布的优势才能发出来引起关注，并最后得以解决的，如果实名制真的推行，可能会造成那些本可以通过网络被曝光的事件被掩盖，这就变成了另外一种伤害。比如汶川地震后，救灾帐篷很快就出现被倒卖被挪用的事件，这个事件正是通过网络传播，然后由记者以网上在传播为由在新闻发布会上向官员提出，才被调查的。如果真的实名了，网民担忧秋后算帐，而不敢将此捅出去，报纸电视又没法报道，那可如何是好？

总之是两难。但多难的事，总是有聪明人可以想出解决的办法，只要目标是真正解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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