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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幕后的洋人”—札记六篇

“红幕后的洋人”—札记六篇

李云雷


谁的高考,谁的1977?

“1977年冬天,五百多万从18到30多岁年龄不等的青年从农村、工厂、牧区、部队、学校和机关,涌向考场,业已中断10年的高考终于恢复了。1978年,又有六百多万人参加了高考。”这两次高考拉开了新时期精英教育的序幕,从此以后,“高考”成为了中国教育的焦点或“指挥棒”,千千万万的人因为高考改变了自身的命运。

今年适逢恢复高考30周年,中国华侨出版社邀请了20多位参加过这两次高考的“当代著名作家、学者以及文化精英”撰写回忆文章,结集出版,这些人有陈建功、雷颐、吴思、肖复兴、叶兆言、周国平、周星等,在他们的文章中,我们可以看到“高考”对他们人生与命运的影响,有的文章标题就直接用“时代变化与个人命运”、“命运的转折点”、“那个命运突变的美好时光”,而在文章的具体细节中,我们更能看到高考给他们留下的刻骨铭心的印象,比如袁晞仍记得自己当年的考分是341.3分,而且“快30年了,这个分数随手就能写出,可见记得多牢。”郭方则至今仍保存着当时参加考试的“准考证”。

读这些文章,让人感叹一项变革对青年人命运的影响之大,但同时也感到一些不满足,那就是我们看到的多是对青春岁月的怀旧与感伤,是对个人命运转折的满足与自我欣赏,却缺乏对历史的省思和对现实的把握。或许“我的1977”的编撰目的就在于怀旧,但如果没有对“高考”制度及其变革的深入思考,我们也就很难理解其意义。

韩小蕙给女儿讲当时在图书馆疯狂“占座”的情景,女儿却没什么热情地给了两个字的评价:“好玩”,这让她感叹,“代沟呀,今天的孩子们,怎能理解我们当年的心情?!”但对于现在的“文化精英”来说,是否理解今天的孩子们呢?

30年后的今天,当我们重新审视高考时,可以看出当时“解放”的力量,今天正变成了一种“压抑”的力量,应试教育的弊端,孩子们身上越来越重的书包,升学竞争从高中到初中,再到小学、幼儿园,已经越来越向低龄化发展了,对于最初参加高考的人来说,至少在高考之前他们还有相对自由的一段时光,有在“广阔天地”与各种人接触的经历,而今天的孩子们,除了书包与校园,他们还有什么呢?

如果我们将80年代的教育称作“精英教育”,那么90年代中期以来的教育则可以称为“产业教育”,虽然同样要走高考这条独木桥,但这条桥通往的地方却大不相同了。“精英教育”的培养目标是政治、经济、文化精英,如今这些精英已占据了各种权力、商业、研究机构的中上层;“产业教育”的培养目标是有知识的工人或市民阶层,他们不再是精英,而只是一般的“劳动者”,而在当前就业严峻的形势下,连一般的就业甚至也不能保障,这是今天的高考所面临的重要问题。曾有报纸报道,在农村兴起了新的“读书无用论”,对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来说,要花30多年的收入去供养一个大学生,而如果他读完大学又找不到工作,那么从最经济的角度来说,读完初中去打工就是最好的选择了。可以说正是普通中国人对“读书”的虔诚支撑起了中国教育,而他们的热情则被产业化可鄙地利用了。而如果这样的状况持续下去,那么将会出现“越穷越读不起书,越读不起书越穷”的恶性循环,这样一种新“出身论”,甚至在实行科举制的封建时代都不会出现。

如果我们回顾一下毛泽东时代的“人民教育”,会发现这一体制尽管有不少弊端,但对我们反思今天的失误会有积极的帮助,这包括:降低教育成本,使适龄儿童大部分能入学;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体力劳动与脑力劳动协调发展;降低学校与师长的权威,发挥学生的主体性;世界观的培养优于专业技能的培训;切断高等教育与官僚体制的关系,注重在劳动、斗争实践中培养人才,等等。

1905年科举制废除之后,中国在选拔人才上还没有形成较为成熟的机制,如何汲取以上不同体制的优点,形成新的“高考”机制,是值得深入研究的,但这不能仅仅通过对“高考”胜利者的回忆来完成。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是,在“高考”之前,还有大批的工农兵学员,如果他们也开始回忆1977,会说些什么呢?

《我的1977》

中国华侨出版社2007年1月

“红幕后的洋人”

现在看来,李敦白是一个很奇怪的美国人,他在斯坦福大学学习中文,1943年到中国,最初只是想走一圈,但在昆明,一个贫穷少女的死触动了他的灵魂,让他从此留在了中国,开始为改变旧中国的悲惨状况而奋斗。在这一过程中,他很自然地接近了共产党,并成为了唯一一名美国籍的中国共产党员,在张家口、在延安,为解放战争贡献自己的智慧。但在新中国成立前夕,他却因间谍罪被捕入狱六年。这却并没有打跨他的意志和信仰,出狱之后,他很快以更大的热情投入到中国革命和建设中去,在1956—1968年间,他融入了丰富复杂的当代中国史,与毛泽东、周恩来、江青、王力等中央上层人物有过直接的接触,并成为了广播事业局造反派的一个“领袖”,参与了“文革”初期的造反、批斗和夺权,但在个人生活的颠峰时刻,他突然又被关进了监狱,直到1977年才被释放。此后他与中国妻子移居美国,不断往来于中美之间。

这是一段传奇的经历,李敦白的传奇既来源于美国人的身份,也在于共产主义的信仰,尤其重要的是,他所生活的中国也正处于一个天翻地覆的传奇时代,多重的传奇性集于一身,赋予他一种神奇的色彩,我们很难想象照片上英俊潇洒的美国大学生,是怎样与中国革命、“大跃进”、“文革”这些中国当代史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也很难想象他生活的内在逻辑和置身历史进程中的具体感受。而他的这本“回忆录”,则为我们详尽而真切地描绘了这一切,在书中,我们不仅能够看到他的生活轨迹,也能够看到他内心细微曲折的变化,而他个人的生活又与那一段历史密切相连,所以也给我们提供了一个观察那个时代的新视角。

回忆录中对1940年代的描述,对我们现在认识历史有着重要的作用,90年代以来伴随着“告别革命”的思潮,似乎一切革命都失去了合理性,但作者对中国底层社会的观察,对国民党与共产党对待赈灾、和谈不同态度的描述,让我们看到了当时的人心向背,也让我们看到了延安是中国的希望之所在。作为一个刚从美国来的大学生,他的描述应该是较为客观的,而正是这些,坚定了他对共产主义的信仰,而即使此后遭遇了重重磨难,也没有改变他对中国革命的看法。

在书中,李敦白也没有回避他的缺点,比如对飞机轰炸的极端恐惧、对男女关系的一次“随便”,这些与中国革命者颇为不同的表现,似乎也表现出了“美国”民族性格中的特征。而另一方面,对人的权利,对民主与自由的重视,也使他区别于一些中国“革命者”,比如在造反派“夺权”的问题上,他就看到了新旧两派其实都并不是为了民主与自由,而是为了个人或小集团的利益而斗争,这使他深为失望,正是在这些细微的地方,体现出了他独特的追求。两次监狱生活的描述是十分精彩的,让我们看到了他不同时期的思想状态。第一次坐牢时,他濒临崩溃的边缘,但出于对信仰的忠诚,他对中国的革命事业毫不怀疑,并将之作为一种“考验”;第二次坐牢,他对理想依然忠诚,但开始对“个人崇拜”产生了怀疑,从而开始进行独立思考,这使他对革命有了更为深入的理解与认识。

此书有一些描述,极具史料价值,比如对“毛选”英译过程的描述,由于他本身便是翻译小组的一员,因而对整个工作程序、组织方式的描写,是不可多得的第一手材料;再如批判赫鲁晓夫修正主义的“九评”,他是唯一一个负责润饰英文稿的工作人员,甚至能见到不同领导人的批示、协商与修改,他的叙述对我们了解“九评”的定稿过程、了解那一段历史,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书里还有一些细节很有意思,比如王光美刚到延安时,曾有人介绍他们“相亲”;他对毛泽东、朱德、刘少奇玩牌时神情的描述,也很传神;而毛泽东在天安门城楼休息时神情的变化,他也抓得很准。这些富有历史意义的细节,只有亲历者才能捕捉得到,只有有心人才能写得出,而这本书中便充满了这样生动而富于生活气息的细节,很值得一读。

《红幕后的洋人——李敦白回忆录》

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9月

青年格瓦拉的转变

2007年是格瓦拉逝世40周年,40年过去了,世界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冷战结束了,历史“终结”了,资本主义的价值观念“不战而胜”,在这个时候读到格瓦拉的“摩托日记”,让人产生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在医学院毕业后,格瓦拉曾经做过几次环绕南美洲的旅行,其中一次就是记录在此书中的1952年的摩托车之旅。在这次旅行中,格瓦拉和他的同伴阿尔贝托从阿根廷出发,用9个月的时间,穿越了智利、秘鲁、哥伦比亚、委内瑞拉4个国家。在途中,他们遇到过各种艰苦的情境,有时不得不忍饥挨饿、露宿街头,但这两个青年是快乐的,他们看到了沿途迷人的自然风光,也看到了更多人的生活状态,发现了无穷的乐趣。

青年人总会有“到远方去”的冲动,因为真正的生活似乎永远“在别处”,格瓦拉的这部笔记,便给我们展现了他在空间与精神上不断拓展的记录,这些文字是优美的,有生动有趣的人物,也有幽默的细节和美丽的场景,是一部很有价值的“游记”。但对我们来说,真正有意义的并非在于他的“旅行”,而在于他内心的变化,也即他是怎样从一个医学院的学生转化为一个革命者的。在这次旅行两年之后的1954年,格瓦拉便在危地马拉参加了政治活动,而1955年7月他与卡斯特罗后,旋即加入了游击队,开始了推翻古巴独裁者巴蒂斯塔的革命行动。那么这一变化是如何发生的呢?

在1960年的一次演讲中,格瓦拉说,“我刚进入医学院的时候,心里丝毫没有我刚才我今天所抱持的革命理念,那时我只想成功,像所有人一样想追求成功。”可以说那时的格瓦拉跟现在中国的大部分小资一样,一心只想着个人意义上的成功,但正是旅行让他“更进一步认识了拉美大地”,在旅行中他“亲身接触到贫穷、饥饿与疾病”,想靠个人的努力来帮助那些人,正是这一朴素的愿望引领格瓦拉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阅读这本笔记,我们会发现,在前半部分更多的是格瓦拉对自然美景的发现和喜悦,而越到后来,他越会发现人世间是那么悲惨和不公,在法耳巴拉索,格瓦拉去看了一个患气喘病的老妇人:一屋子腐臭的汗味和臭脚味,灰尘从几张安乐椅上扬起,在生病之后,她连起码的尊严都没有了。在描述了老妇人的生存境况之后,格瓦拉接下来写到,“正是在碰到这样一类事情的时候,特别容易让一个医生知道自己的无能,从而萌生念头改造这个世界的不公。……在这些没有明天的人身上,我们窥见了全世界无产者所经受的深重苦难。”在这里,我们看到了革命思想的萌芽,一个学医的青年尤其对疾病敏感,我们在孙中山、鲁迅、郭沫若身上也能看到,强烈的责任感,使他们从研究生理的疾病转向了对社会“疾病”的诊断。

在搭车的旅途中,格瓦拉遇到了一位来自普诺的老师,“他谈到为什么需要彻底改变目前的教育体系,这些体系在有限的状况下也提供了印第安人一点教育,不过却只更使得学生充满羞愧与憎恨,将来既没有能力帮助自己的同胞,也会在一个对他们充满敌意、也不想接纳他们的白人社会中,陷自己于极端不利的处境。”这位老师让格瓦拉,也让我们了解到殖民教育对原住民的伤害,在今天,虽然不再是殖民的名义,但这样的教育体系不也仍在发挥作用吗?

在西方和中国,格瓦拉都成了小资们的偶像,在他们眼里,格瓦拉是那么“酷”,那么性感,可他们将格瓦拉只当作消费的一个符号,无法真正懂得格瓦拉的胸怀和理想。2000年,黄纪苏编剧的《切·格瓦拉》在中国上演,引起了思想界极大的震动,也让人们开始重新思考格瓦拉所代表的革命传统。而早在1975年,中国就出版了格瓦拉的《古巴革命回忆录》,描绘他参加游击战的经历,可以视为此书的续篇。

对于今天的我们来说,如果不能像格瓦拉那样漫游,至少也应该睁开眼睛,看看周围的世界还存在哪些不公、不义、不合理的事情,然后想想我们能为其改善做些什么,或许这就是纪念格瓦拉逝世40周年的最好方式了。

《革命前夕的摩托车之旅》

大块文化出版股份有限公司

新帝国主义运作的秘密

   约翰·珀金斯的新书《一个经济杀手的自白》,为我们揭示了一个巨大的秘密:二战以后,随着民族独立运动的兴起,帝国主义国家抛弃了武力侵略的传统方式,而通过控制一个国家的经济命脉,来达到他们独霸世界的目的,那些表面上看似公平的金融机构如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亚洲开发银行,与那些看似公平竞争的跨国公司,正是相互辅助的两翼,它们与政府一起,组成了控制全世界的网络,建立了一个严重不平等的国际金融、经济秩序,这不仅威胁着大多数人的生存,也威胁着弱小国家的经济与政治安全。

这本书是珀金斯的自传,也是他的忏悔。1967年,22岁的珀金斯就被国家安全部门的一位高官看成发展对象。大学毕业后,他到外国服务,美因公司的一位副经理开始和他接触,公司派了一位年轻、漂亮、老练的工作人员引诱、动员和训练他。1971年,他终于同意到国外当“经济杀手”公开的身份是公司的经济学家。

在书中,珀金斯介绍了他在巴拿马、印度尼西亚、厄瓜多尔、沙特阿拉伯、伊拉克、伊朗等地工作的情况,他的工作方式是向这些国家提供高速度发展的预测,并向他们推荐世界银行等机构数十亿美元的贷款,一旦这些国家接受了贷款,就将它们拖进了永远无法还清贷款的陷阱,从而达到控制该国的目的。另一方面,贷款的条件是由美国的大公司承担基础设施的建设,这些大公司不仅做上了稳赚不赔的买卖,而且控制了该国的经济命脉,以援助、慈善等面目出现的巨额贷款,就这样成为了撕开这些国家经济血管的巨兽。

在这些国家中,沙特阿拉伯是他们运作比较成功的一次,珀金斯一开始就明白,“这一次的任务非比寻常——让沙特阿拉伯背上永远还不清的债务,找到法子保证巨额的石油美元统统回到美国的口袋。在此过程中,沙特阿拉伯将被拉下水,而且其经济发展将永远依赖于美国。”最后他们果然达到了目的,对沙特阿拉伯的控制,不仅让美国在中东地区占据了重要的战略位置,而且也永久性地杜绝了1970年代“石油禁运”带来的恐慌。

但在有些国家,“经济杀手”的企图也遭到了抵抗,巴拿马总统托里霍斯、委内瑞拉总统查委斯、伊朗的霍梅尼就是突出的例子。对付这些国家,美国的办法先是施加外交上的压力,最后则动用武力或采用暗杀手段。在1981年两个月间,厄瓜多尔总统罗尔多斯、巴拿马总统托里霍斯先后在飞机事故中丧生,很多人都知道这是中央情报局的“杰作”,但中情局却并未受到追究。1989年12月,在一次突袭中,巴拿马另一位总统诺列加则被抓到了美国,“并最终以极其荒谬的理由——诺列加在巴拿马触犯了美国法律,将其关押在美国监狱中。”

最近被处死的萨达姆是另一个典型的例子,按作者的分析,如果萨达姆如果像沙特阿拉伯那样与美国“合作”,不仅不会发生伊拉克战争,而且美国还会帮他稳固在伊拉克的统治,“至于萨达姆是否是一个暴君,双手是否沾满了无数人的血,甚至他怪异残忍的行为是否让人联想到阿道夫·希特勒丑恶的嘴脸,都已经变得不重要了。美国早已习惯容忍这样的人,甚至会为他们提供援助”。这并非危言耸听,本·拉登就是在美国与沙特阿拉伯的默许与支持下发展起来的,只是当他将矛头对准美国时,才披上了“恐怖主义”的恶名。

珀金斯写到了自己逐渐觉醒、忏悔的过程,这本书也是冒着各种危险写成的,他说,“这个故事我不得不说,因为,我们只有反省历史才能把握未来;除了那些埋葬在世贸大厦瓦砾之下的3000亡魂,全球每天还有24000人因饥饿而丧生”,这是一个人良知未泯的真诚坦白。而对于我们中国人来说,在认识到新帝国主义运作的秘密之后,也应该反思一下我们是否也处于危险之中。现在“引进外资”几乎成了全民性的口号,我们应该想一想,有多少外资是“经济杀手”精心设置的陷阱呢,我们怎样才能避免拉美、中东一些国家的前车之鉴,不被这头巨兽撕裂血管乃至心脏呢?

《一个经济杀手的自白》

广东经济出版社2006年12月

傅聪:如何走出《傅雷家书》

   

我们对傅聪的最初认识,都来自《傅雷家书》。《傅雷家书》是一本“充满着父爱的苦心孤诣、呕心沥血的教子篇”,也是“艺术学徒最好的修养读物”,自1981年出版以来畅销不衰,至今已发行一百多万册,被认为是现代版的《颜氏家训》,或者是中国版的《爱的教育》,在“新时期”以来的中国产生了巨大影响。

傅雷当年谆谆教诲的傅聪,如今已是誉满天下的钢琴大师,但他是怎样从一个青年,成长为一个艺术家的呢?走出《傅雷家书》之后,他在生活与艺术上经历了怎样的波折,有什么追求与思考呢?这是十分引人关注的问题,《走出<傅雷家书>——与傅聪对谈》一书便回答了我们这样的疑问,它收集了傅聪的17次对谈,从1956年傅雷整理的《与傅聪谈音乐》,到2002年接受陕西电视台的访谈,跨度近40年,并附之以评论、照片和新发现的“家信”,为我们展现了傅聪在不同时期的所思所想,让我们看到了一代艺术大师的成长历程。

在这些对谈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傅聪对艺术的执著。作为一个钢琴大师,傅聪对钢琴演奏艺术精益求精,他每天都要练琴七八个小时,最长的达到十几个小时,即使要登台演奏,也要练五六个小时,在不同时期的访谈中,傅聪反复强调一位波兰钢琴家的话,“一天不练琴,自己知道;两天不练琴,朋友知道;三天不练琴,听众知道”,即使在一个手指受伤时,他也不顾医生停止练琴六个星期的忠告,仍坚持练习,竟然还以九个手指在香港举办了一场音乐会,真是令人敬佩。在谈到琴艺时,傅聪很少强调天赋和技术,他甚至称赞很多年轻人在技术上比他要好,但练琴的勤奋与执著,无疑是傅聪之所以成为艺术大师最重要的原因。

不止是钢琴,傅聪中西文化的根底很深,理解也独具特色。他认为萧邦的艺术境界最像李后主的词,有一种特别无可奈何的悲哀和忧伤;他还觉得舒柏特的音乐最接近陶渊明的诗歌,有一种自然和人的感应;而德彪西的作品有一种“无我之境”,如同“寒波淡淡起,白鸟悠悠下”的境界。至于莫扎特,在傅聪的理解中则是贾宝玉加孙悟空,他像贾宝玉一样对所有人都有一种同情与温柔,但他在艺术上的才能则像孙悟空一样变化多端,随时随地都能编出美妙的音乐来,在另外的访谈中,傅聪又将莫扎特比作莎士比亚,比作李白,比作庄子,莫扎特像莎士比亚一样,对笔下所有的人物(即使是“坏人”)都有一种理解与爱,又像李白那样天才横溢,而他晚年的作品则像庄子一样,既深邃,又天真。在对这些音乐家的理解中,傅聪还融入了个人的感情,他认为弹奏萧邦是在表达“自我”,“为什么我个人对萧邦的感受特别深呢?可能因为我也是离乡背井这么多年。” 他认为德彪西“其实只是意外的生在了法国,他的心灵根本上是中国的。”而莫扎特,则是他音乐上的一种理想。傅聪的这些独到见解,是与他对东西方文化的深入理解分不开的,而这则得益于傅雷的教育与他个人的积累。

“做人第一,其次才是做艺术家,再其次才是做音乐家,最后才是钢琴家。”这是傅雷在“家书”中的一段话,对傅聪的成长有着决定性的影响,这也值得是所有想在艺术上有所成就的人认真思考的。与傅聪相比,国内弹钢琴的青年人缺乏的不是技巧,而是如何做人、做艺术家、做音乐家。傅聪并不认为在国际上获奖能说明什么,最重要的是要能享受音乐的乐趣,而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能保持赤子之心才是最为难得的,傅聪正是在傅雷开创的大路上,凭借自己的悟性与苦练,才最终成为一代大师。

如果说《傅雷家书》的主角是傅雷,那么此书的主角则是傅聪,它让我们看到了一个艺术家是如何成长的。同时我们也不应该忘记此书的编者,傅雷的另一个儿子、傅聪的弟弟傅敏,正是他默默地收集了这些材料,并说服傅聪将此书出版,为我们打开了一扇通向傅聪艺术的大门。

《走出<傅雷家书>——与傅聪对谈》

三联书店(香港)有限公司

北大的“真精神”

   

   

作为1898年“戊戌变法”的产物,北京大学自诞生之初即与传统中国的现代转型紧密联系在一起,从五四运动、一二九运动到1980年代的学生运动,在中华民族最为灾难深重的一百多年里,北京大学总能走在时代思潮的最前面,在历史的关键时刻发挥出重要的作用,毛泽东、陈独秀、李大钊、鲁迅、蔡元培、胡适,这些近现代史上的风云人物,正是北京大学的骄傲。而北京大学最值得尊敬之处,便是能够与整个中国血脉相连、命运与共,如果撇开这些,去追求西方标准下的“世界一流大学”,那就南辕北辙了。

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将《我的父辈与北京大学》看作是重申“北大传统”的一种努力,这是向“父辈”的一种致敬,同时也是一种继承。“北大传统”是抽象的,它具体体现在北大的一些名人身上,只有将传统与具体的人与事结合起来,我们才能具体感受到精神的魅力。

关于“北大传统”的书籍出过一些,《我的父辈与北京大学》的特殊之处,在于它是从“后辈”的视角写的对北大人物的回忆,是子孙对父辈、祖辈的零距离观察,这使我们可以看到那些名人在公共形象之外的另一面——私人的一面,温情的一面,从而让我们对他们有更深入、更丰富的了解。如果说北京大学是新文化的代表,那么“后辈”的视角恰恰是传统的,这本书将新文化与旧传统融会在一起,可以说是一种有趣的尝试。正如钱理群在序言中所说的,“作者是从个人的、家族的记忆出发,但其指向却是北京大学的历史,……北京大学的历史也因为有了这样一些可感、可触的生命个体的联系而变得有血有肉,呈现出一种历史的具体性与丰富性。”

此书的另一个特点是收录的人物众多,一说到北京大学,我们就会想到上述“风云人物”,但除此之外,还有更多与北大有关的人物却很少为人提起,此书收录的范围颇为广泛,如早期京师大学堂的管学大臣张百熙、经学教员林纾、教习夏震武等,它还打破了以往介绍中限于人文学科,甚至仅限于文学的“惯例”,介绍了一些在社会科学、自然科学、艺术领域卓有建树的北大人,如物理系主任丁西林,化学系主任丁绪贤,考古学家黄文弼,气象学家李宪之,地质学教授丁文江、翁文灏、袁复礼、黄汲清,数学系主任汪泽涵,画家陈师曾,国乐大师刘天华,等等,这极大地丰富了北京大学的精神传统,让我们看到了更为多元、更加复杂的人文图景。

在关于黄文弼、袁复礼的篇章中,多次提到了1927年中国西北考察团的故事,这个被称为“科学界的万里长征”的活动,“经反复协商,最后斯文·赫定与中国学术团体协会签订了组织西北科学考察团合作办法。……这次合作开创了以我为主,同国外科学家平等合作进行科学考察的先河。”这不仅打破了西方人对中国西北考察的垄断,而且在地质、考古等多方面有重要的科学发现,是中国现代科学史上的一件大事。经由书中的介绍,我们可以对中国学者的科学精神有一个直观的认识,同时对他们的人格、尊严与情操有了深入的了解,“考察团虽不具官身却义不容辞,挺身为国家当了门卫巡警。考察团行至某地,当地艺人‘下流特甚’的表演被外籍成员摄了影,我祖父(黄文弼)也要阻拦,以为‘有辱国格’。”正是在这些具体而微小的事情中,显示了中国学者的人格。

或许是“为尊者讳”的缘故,书中有的文章过于拘谨,但大多数文章则写出了传主的风采与精神,有的甚至可以说是难得的美文,值得我们反复阅读与欣赏。钱理群将这本书称为“永远的北大人”的一次历史聚会,我想它也可以激励更多的人继承北京大学的优秀传统,为中华民族的独立、富强、民主、自由而奋斗,这是前辈给我们留下的最重要的嘱托,也是北大的“真精神”,是我们应该努力的方向。

《我的父辈与北京大学》

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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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RC 更新时间:2013-05-02 关键字: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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