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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盛钢:戈尔巴乔夫是最大的罪犯吗?

作者:鲍盛钢   来源:联合早报  

 25年前戈尔巴乔夫是一个改革者和世界和平的倡导者,为何现在被指责为是最大的罪犯呢?显然这里涉及对前苏联和社会主义阵营瓦解的反思。

  25年前苏联与东欧社会主义阵营的瓦解自然是自身体制失败的结果,但是同时也离不开戈尔巴乔夫的外交新思维,即放弃冷战时期的东西方对抗,共同建立国际关系新秩序,所有一切都隐含这样一个理念,即世界新秩序将基于大国间的协调,或者更确切地讲东西方达成一个秘密契约,前苏联放弃权力,但是并不意味北约东扩,而是在一个新的框架下重新建立欧洲国家的秩序,这个框架应该类似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时建立的以联合国为核心的大国合作机制。

  但是,之后北约东扩无疑是美国和西方国家违背了这个契约,他们显然更在意或者说迫不及待地试图将新欧洲甚至俄罗斯纳入自己的地缘政治版图,而不是建立一个平等的国际新秩序。所以与其说戈尔巴乔夫是最大的罪犯,不如说他是一个上当受骗者,是又一个唐吉诃德式的悲剧人物。

  国家行为与人的行为一样都是自利的,根据囚徒困境理论,每个人或者每个国家都有一个严格占优的策略,其含义是无论别人或者别国做什么,这一策略总可以使自己的目标最大化。但是,如果每个人或者每个国家都放弃占优的策略,他们的目标反而能够得到更大的满足,这也就是所谓的退一步可以进两步的原因。

  但是如果一方已经退一步,另一方不退反进,那么由此进一步自然会导致双方关系退两步。25年前东西方关系由对抗走向合作是双方都有意退一步的结果,而目前俄罗斯与美国和西方国家关系的恶化显然是后者不退反进,步步紧逼的结果。

  所以普京讲俄罗斯的反制完全是被逼无奈,这是对的。美国和西方国家应该想一想如果不是戈尔巴乔夫的新思维,东西德国能够如此顺利地统一吗?欧洲地缘政治版图会是今天这样吗?事实上,华约解散,北约也应该解散,然后在新的基础上重新建立世界新秩序,一个包括老欧洲,新欧洲,以及美国和俄罗斯的合作框架,刚开始人们确实是如此想的,也是如此做的,但是后来越来越走样了。

  尽管美国口口声声讲北约东扩不是针对俄罗斯,但是当北约军队进入新欧洲,美国导弹防御体系指向俄罗斯的时候,俄罗斯还会这样认为吗?对此美国国际问题研究学者米尔斯海默在一篇分析文章中讲了真话,奥巴马总统决定硬抗俄罗斯,发动制裁、进一步支持乌克兰新政府,这是个严重错误。他的回应和当初加剧危机的逻辑是一样的,这不仅无助于解决分歧,还将制造更多麻烦。

  在美国与西方国家看来,一切都是普京的错,且普京的动机上不了台面,这是谬见。事实上此次危机的根源是北约东扩,所以由来已久,一直以来俄罗斯人极度厌恶北约扩张,眼见着波兰和波罗的海国家纷纷加入北约,但俄罗斯并未出手阻拦。2008年,北约宣布格鲁吉亚和乌克兰“将成为北约成员国”,俄罗斯立刻表明其底线。

  格鲁吉亚和乌克兰不只是俄罗斯邻国那么简单,这两个国家就在俄罗斯的家门口。俄罗斯2008年8月的强硬回应很大程度上是为了阻止格鲁吉亚加入北约和西方阵营。至于当前乌克兰危机,普京当然认为事态发展是对俄罗斯核心战略利益的直接威胁。谁能怪他?不管怎么说,美国一直甩不掉冷战的阴影,自1990年代以来便将俄罗斯视为潜在威胁,全然不顾后者抗议北约东扩、反对美国在东欧建立反导系统。但实际上,没有哪个美国和西方国家决策者站在普京的立场换位思考,当然也有,但不是默不作声,就是发出几声微弱的同情声而已。

  目前,乌克兰危机愈演愈烈,俄罗斯与美国和西方国家的关系已经不可避免地走向新的冷战边缘。马航MH17客机被击落事件的调查已经不重要,因为结果似乎已经明了,一场美国与西方国家对俄罗斯的圣战已经开始。

  历史的钟摆再一次从理想主义转向现实主义,事实上美国从来就没有放弃过现实主义,即使美国在冷战后倡导的具有理想主义色彩的全球化,其目的也是美国化和西方化,而不是市场化和民主化。所谓世界新秩序只是言辞上进行了重新界定,以便将俄罗斯和新欧洲纳入其中,但却没有任何新的内涵。

  当美国世界领导地位在冷战后达到顶峰的时候,美国显然缺乏一种更宏大,更宏伟的方向感来引导世界。冷战结束已经25年,如今戈尔巴乔夫已经老去,而且已经从拯救前苏联的改革者,拯救世界的和平者变成了最大的罪犯和一个理想主义的悲剧人物,或者说又一个唐吉诃德,人们不得不感叹现实主义再一次嘲弄了理想主义。(作者在加拿大一家企业从事培训、项目开发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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