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苏两党的争论

胡懋仁

　　当年，中苏两党的争论，如果从1956年算起来(根据吴冷西的记载)，至今已经过去六十多年了。而两党争论最激烈的时候，恰逢1963年至1964年，之所以称为最激烈，因为苏联发表了致中共中央公开信，而中国方面发表了九篇评论这封公开信的文章，简称“九评”。那时候，记得每发表一篇评论，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就要连续广播两个多小时。播音员多是夏青和齐越二人，至于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人，我是没有印象了。

　　本来，在1957年的时候，中苏两国关系正是非常好的时候。那年是十月革命四十周年的纪念，两国组织了很多相互访问的活动。我印象比较深的是苏联大马戏团来北京展览馆演出(当时似乎还叫苏联展览馆，至少是老百姓在底下都这么叫)。我们要去看演出，老师还让我们抓阄。也不知道是真的抓阄还是装样子，反正最后参加抓阄的同学都去看演出了。

　　为什么说中苏两党的争论始于1956年?因为那一年，苏联召开了苏共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在会议闭幕的当年晚上，与会代表被连夜叫起来，参加一个秘密会议。在这个会议上，赫鲁晓夫做了一个反斯大林的秘密报告。据说，当赫鲁晓夫做报告的时候，美国中央情报局已经得到了报告的副本，据说这是南斯拉夫向美国提供的。美国借着苏联反斯大林的风声，在全世界掀起了反苏、反共的浪潮，接下来就发生了波兰的波兹南事件，再后来就是匈牙利事件。在匈牙利事件中，大批匈牙利共产党员被杀害，匈牙利的红色政权岌岌可危。当时赫鲁晓夫已经慌了手脚。在中国共产党的坚决要求下，苏联最后出兵匈牙利，镇压了反革命叛乱，挽救了匈牙利的社会主义政权。然而自那时起，中国对于苏联共产党采取全面否定斯大林的做法表示既不理解，又不赞成的态度。苏联赫鲁晓夫对此极为不满。

　　但由于赫鲁晓夫刚执政不久，国内政局不稳，他需要中国党的支持，所以两国之间的正常关系还算不错，至少说得过去。但在对待斯大林的问题上，两党的意见一直存在争议。1958年，苏联方面提出要与中国建设所谓联合舰队，还要求中国国防通讯使用长波电台，这意味着中苏两国用同样频率的通讯电台，中国对苏联无密可保。对这两项无理要求，中国都予以坚决的拒绝，两国关系开始恶化。

　　1959年，赫鲁晓夫访问美国，美国的强大和富有给了赫鲁晓夫极大的震撼。他来中国访问时说，(美国人)他们他妈的太有钱了。这可能是一种嫉妒，也可能是一种羡慕，也可能有某种畏惧，可说是五味杂陈。中国对赫鲁晓夫这样的说法没有明确表态，但实际上并不赞同他对美国的这种复杂的态度。

　　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对待各国共产党的关系上，苏联共产党采取一种沙文主义的态度，视自己为老子党，各个兄弟党是儿子党。中国对此多次对苏联党提出批评。再加上其他因素，苏联在1960年撕毁与中国签署的经济技术全作的全部合同，撤走专家，带走了重要的图纸。两国关系明确破裂。

　　两党关系的公开破裂，以及在国际上公开争论，让很多其他共产党组织表示明显不安。但苏联不管不顾，一定要把中国共产党的态度强压下去。所以中国也只能应战。几个来回之后，苏联觉得有点得不偿失，想停止争论，但毛泽东不同意，说一万年也要争下去。后来又说，中国可以让步，让一千年，只争论九千年，再也不能让了。

　　在两党争论中，中国批评苏联党是修正主义，意思是苏联放弃了马克思主义最核心的观点，把最核心的观点给修正了，是对马克思主义的阉割。而苏联指责中国是教条主义，意思是中国没有看到世界的变化，只抱着传统的教条不放。后来柯西金来北京见毛主席，说，我们都是马克思主义者，不要再这么争论下去了吧。毛泽东回答说，你们说你们是马克思主义者，说我们是教条主义者，那你们就继续当你们的马克思主义者，我们就继续当我们的教条主义者，意思就是绝不放弃争论。

　　中国的文革爆发后，两国关系降至冰点，1969年爆发了边境武装冲突，苏联开始在中苏边境、中蒙边境陈兵百万。双方面临的压力都很大，中国面临的压力可能更大一些。所以，继中国于1970年与加拿大恢复了正式外交关系后，1971年先是邀请美国乒乓球队访问中国，继而邀请基辛格秘密访华，开创了中美关系发展的新局面。

　　随着国际局势的新变化，中苏两国都有恢复两国正常关系的愿望。这才有1989年戈尔巴乔夫访问中国。只是这个时候，距离苏联解体中有两年时间了。

　　中苏两国间的争论，孰是孰非，恐怕今天还是各执己见。不过有一点，当年在与苏联的争论中，中国已经预见到，苏联如果坚持他们的路线走下去，苏联的社会主义一定不会持久，一定会出现资本主义复辟。后来的事实不幸被我们而言中。至少从这一点来看，中方的观点还是有那么一点正确的程度。

　　今天再来看当年的争论，有人可能认为并没有太大的意义。或许是吧。争论这种事，有一点可以肯定，基本不可能通过争论来改变对方的观点，这样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当年的争论，不知道苏联是不是有这样的想法，反正中国是没有。中国参加争论的主要目的，是揭露苏联观点中的错误方面，揭露苏联坚持老子党的错误做法，并没有指望苏联会改变他们的观点。当然，我们当时对于国内方面的政策，还是在搞以阶级斗争为纲，这显然是错误的。这样的错误在两党争论中，也不可能完全没有表现出来。

　　今天回顾这段历史，并不打算要证明什么。只是要让我们和我们的下一代认真思考一下，一个无产阶级政党，要怎样做才能保证不改变颜色，不被帝国主义和平演变，能保证人民的江山能够始终牢牢掌握在人民的手里。这是共产党人的千年大计和万年大计，是绝对不可以疏忽的。